我清楚的記得,那晚,我奶奶撤掉了我的被褥,在炕上鋪上了一張黃表紙,讓我躺在上麵,又在我的身上撒下了五穀糧。說這叫鎖魂陣,能鎖住我的魂魄。並且囑咐我,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吭聲,不能說話。
奶奶用一直貼身帶著的鑰匙,打開了放在炕稍的那個紅漆的木箱,從裏麵拿出了一串鈴鐺,一個臉盆大小的太平鼓,和一個兩巴掌長的鼓鞭。
關緊門窗,關了電燈,在我身邊的炕上點了一盞煤油燈,放了一個粗瓷大碗,裏麵裝滿五穀糧,插上三炷香,又倒了一碗酒。
她把那串鈴鐺紮在腰間,端起酒碗喝了一口,沒咽下去,而是含在口中。左手摸起太平鼓,右手攥著鼓鞭,咚咚咚的敲了三下。
鼓聲低沉,震人心魄,我隻覺得心裏一陣陣的*。奶奶噗的一下,把口裏的酒噴在了我的身上。然後一邊敲鼓,一邊扭動腰肢,腰鈴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和著節奏,她唱到:
“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戶戶把門關,喜鵲老鴰上大樹,家雀兒小燕鑽屋簷。行路的君子住旅店,當兵的住進了營盤。十家上了九家的鎖,還有一家門沒關,要問為啥不關門,敲鑼打鼓請神仙……”
“左手拿著文王鼓,右手拿著武王鞭,鑼鼓聲聲傳的遠,傳到五峰嶺的蓮花山。蓮花山,賽桃園,裏麵住著老神仙,老神仙,心慈善,弟子有難看在眼,趁著夜色到我家,施展仙法救苦難……”
就這樣,她接連的唱了三遍,一股溫熱的氣流開始在我的胸中湧動,我忍不住接連的打了幾個嗝,身子變得輕輕飄飄,好似氣球一樣一直飄到了屋頂。低頭看去,炕上仍舊躺著一個人,正是我自己……
我大驚失色,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靈魂出竅?我牢記奶奶的囑咐,不能吭聲不能說話,就這樣低頭看著眼前的一切。
突然,院子裏刮起了一陣狂風,風從窗子的縫隙鑽進來,吹的窗簾啪啦啪啦的作響。炕上的煤油燈的燈火突突亂跳。屋子裏的所有陳設的影子,也跟著來回的搖晃。
隨著一陣騷臭的氣味襲來,躺在炕上的我,竟然緩緩的坐起了身。慢慢的站了起來,轉過身,低頭看著我奶奶。
奶奶左手拿著太平鼓橫在身前,右手拿著鼓鞭,指著那個站起來的“我”低聲的嗬斥:
“你小子趕緊給我老老實實的去投胎轉世,別回來禍害活人。要是執迷不悟,當心我翻臉不認人……”
說實話,長這麼大,我從沒見過我奶奶的臉上有這樣凶狠的表情。看來她一定十分的憤怒。
可那個“我”全完全不在意,而是慢慢的低下頭,一把扯開身上的衣服,雙手扒著胸口的皮肉,來回的抓撓,不幾下的功夫,血就流了出來。
他的嘴裏低聲的叨咕,
“這張皮是我的,還給我,還給我……我冷……我快要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