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夜盡頭 3(1 / 3)

那年的秋天,盧克幾乎有三個月的時間都是在房間裏度過的,生了一場重病的他在開始的一個月裏幾乎都無法下床,診斷的醫生隻說他現在需要很長時間安靜地療養,在這段時間裏他都隻能夠待在醫院的病房裏。

父親告訴盧克,他在外麵遊玩的時候遇到了車禍,雖然好不容易將他從瀕死的重傷中救活過來,但是頭部卻因為遭受巨大的衝擊而喪失了一部分的記憶。

車禍?我什麼時候遇到車禍了?

關於所謂的車禍,關於過去的幾個月裏發生的許多事情,盧克自己完全沒有關於這件事的印象。

完全不明白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當盧克從漫長的昏迷中醒過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身上多了一道手術過後的痕跡,長長的一道縫線的痕跡從心髒的位置一直斜斜眼神到腹部,那觸目驚心的樣子就像是爬行在皮膚上的一條醜陋的蜈蚣,摸著這條可怕的痕跡盧克試圖想起昏迷前都發生了什麼,可是腦子裏卻是一片什麼都想不起來的空白,就好像一塊完整的拚圖卻失去了其中最重要的一塊。

唯一能想起來的是夏天剛開始的時候,自己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迷了路,然後不知怎麼的就過了一整天,接著就被家裏麵的仆人找到帶了回去,殘留在腦海中的記憶是一段無論如何都拚湊不起來的零星片段,宛如一地尖銳而殘破的碎片,伸手想要撿起卻被鋒利的邊沿割破了手指。

黑暗中,滿地的鮮血淋漓。

如今家裏麵的仆人卻都是自己完全不認識的麵孔,之前的那些人究竟去到哪裏了也沒有任何人知道,所以盧克想要向別人打聽自己昏迷前的事情也無從問起,雖然有些不相信自己是因為遭到了車禍才會失去記憶,但是身上的傷痕卻是實實在在存在的。

在經曆了漫長的恢複期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裏盧克都處於一種精神恍惚的狀態之中,經常會分不清除此刻的自己究竟是在現實中,還是在做夢,隻是感覺自己好像失去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

仿佛有什麼很重要的東西被忘記了,這種揮之不去的感覺始終困擾著他。

盧克躺在床上仰望著天花板,無盡的黑夜伴隨著巨大的空虛感毫無預兆地襲來,而當虛弱無力的身體想要從其中逃脫,可是卻怎麼也無法伸出手來,最終隻能任憑沉重而困頓的眼皮緩緩合上,一點點地,將最後的視線埋葬在一片無邊無盡的黑暗之中。

空氣中飄散著帶著濃重血腥味的白色霧氣,隔著這片霧氣隻能看見湖中心的那一抹柔和的光亮,驟然間降低的溫度不僅僅讓許多發光的苔蘚都被瞬間凍結成,連那些圍繞著這些黑暗中的光源不斷飛舞著的昆蟲,也都隨著低溫的霧氣飄散開來而全部死去。

剛剛經曆過一場激烈戰鬥的地下遺跡之中,如今卻沒有了任何生命的氣息,死去的冰龍那逐漸喪失了生命活力的身體就倒在不遠處的湖麵上,一簇一簇珊瑚般美麗的冰晶將那塊巨大的身體包裹著,從它胸口處那塊插著騎士劍的月牙狀逆鱗中流出的溫熱鮮血,將周圍原本清澈的湖水染成一片渾濁的鮮紅色。

卸去了上半身在戰鬥中破碎的盔甲,全身上下都傷痕累累的盧克仰麵躺在一片冰冷刺骨的湖水之中,大半浸泡在水中的他隻有一張蒼白的臉露在外麵,隻要嚐試著稍稍動一下身體,就會感覺到體內傳來一陣仿佛千刀萬剮的尖銳疼痛來,這股劇烈的疼痛沿著密密麻麻的神經末梢一直傳達到四肢百骸之中,就像是有千萬根針同時紮在身上一樣,但是真正讓他感到痛苦的並不是這些。

在將騎士劍狠狠地刺入進冰龍胸前那塊逆鱗的時候,盧克他自己緊接著也被從天而降的冰柱砸落在地上時,所產生的衝擊波震飛,然後便失去意識昏迷了過去。

一片什麼也看不見的黑暗之中,他仿佛做了個很久遠的夢,夢裏的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個無憂無慮的年紀,但是發生在夢中的一切都不像是自己的記憶一般,在醒來之後便無論如何都再也想不起來,但是卻總是有種很熟悉又很悲傷的感覺在心裏徘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