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雪峰環視眾人：“我根本就沒準備殺鳳凰，我隻是給大家一個驚喜。麻翠花可以不死，但明天必須離開十三釵，不然會給十三釵帶來無窮的麻煩。”
說完，突然扣動扳機，是清脆的撞針發出的空響。顧雪峰的袖筒裏跌出幾顆子彈來。
“我早把子彈卸了。”他把槍扔給鳳凰，“你們繼續，我先走一步。”
說完，戴上帽子大步向外走去，轉瞬之間便消失了。
26
買完大餅油條的郭春光穿著郵遞服站在電線杆前，仔細看那些小廣告，一臉失望。
他想起老崔說的：“萬一泰來藥店暴露，你的最後一個聯絡方式，就是去菜場的電線杆上等待指令。”
郭春光沿蘇州河邊的小路騎著車，突然看到一群人圍在一起議論著什麼，便停下自行車，向人群擠去。
原來，一個婦女在河邊洗衣服時，看到一具屍體漂了過來，眾人打撈上來，看到屍體已經有些發脹，遍體鱗傷，衣不蔽體。
郭春光看到屍體時，皺起了眉，他騎著自行車飛速回到倉庫。在大家搶吃大餅油條時，他走到翠花麵前：“你那張照片，能不能借我再看一眼。”
翠花疑惑著，拿出弟弟的照片給郭春光。郭春光看著，狠狠地閉了下眼睛，拉起翠花就往外走。
“喂，郭春光，你瘋了，你想幹什麼？”鳳凰喊著跟了出去。其他人也紛紛跟在了後麵。
郭春光把翠花拉到了蘇州河邊，屍體已經被警察圍在了警戒線內。眾人對著屍體指指點點：“唉，看著還不到二十歲吧？”“這一身的傷，肯定是被鬼子給暗殺的。”“小聲點，你也不怕被二鬼子便衣聽見。”
翠花擠進人群，鳳凰、郭春光緊緊跟著。
當確定屍體是自己的弟弟時，翠花眼前一黑癱倒在地。警察發現了異常的她，走了過來。
鳳凰趕緊拉起翠花，與郭春光把她架著退出人群。翠花像是失去了意識，麵條般地癱倒在地，雙目無神。
郭春光見狀一下將她背在背上，走出好遠後一招手，扁頭的黃包車奔了過來。
郭春光對身邊的鳳凰說：“你先把她送回去。”
鳳凰帶著翠花坐黃包車走了。
郭春光對緊隨而來的海萍她們說：“我要去把翠花弟弟的屍體弄回來。”
說完，大踏步向前走，其他人跟了過去。
被鳳凰帶回倉庫的翠花，凝視著弟弟的照片，一臉平靜。
“現在她們都不在，你想哭就哭，想叫就叫，愛怎麼著都行。”鳳凰說。
翠花一動不動地看著照片，臉上露出了可怕而陰森的微笑。
“哭完了，叫完了，就打起精神跟我們殺鬼子，以後有我鳳凰一口水，一定少不了你翠花的一口湯。”鳳凰說。
翠花目光發直地盯著地麵：“鳳凰姐，昨天你答應過我，今天還讓我給你梳頭的。”
鳳凰一怔。
“再讓我給你梳一次頭吧。”
鳳凰看著翠花，點了點頭。
翠花站在鳳凰身後，用牛角梳一下下地梳著，口中唱道：“正月梳頭戴紅花，胭脂花粉滿臉搽。不搽花粉自來白，不點胭脂小口紅。二月梳子梳得光，屋裏梳頭窗外望。房裏小妹多好看，窗外桃李花兒香……”
唱完又說：“以前我弟弟最愛聽我唱這首《梳頭歌》，每次給他梳頭的時候我就唱，有一回唱著唱著，他都聽睡著了。”
在她為鳳凰插好發釵後，帶著笑容說：“鳳凰姐，翠花該走了。”
“你去哪兒？”
“翠花知道鳳凰姐疼我。鳳凰姐要是真疼我就讓我走吧。我去把弟弟的屍體弄回來。”
鳳凰伸手拉住了翠花的手，翠花把牛角梳塞在鳳凰掌心：“這個送給你。”
然後轉身跑了。鳳凰看著翠花的背影，沒有再喊她。
翠花奔到河岸邊，停放弟弟屍體的地方已經空了，她對著那個位置長久地發呆。天空下起了雨，越下越大，翠花突然瘋一般地向一條路上飛奔。
不遠處的一輛車裏，顧雪峰抓起手槍，在瞄準翠花後背的時候，突然看到她手中有刀光隱現。
想了想，便把手槍放下，駕車遠遠地跟著。
翠花全身濕透，一步步走向有著兩名日本哨兵的梅機關。
一哨兵用蹩腳的中文喊：“滾開！滾開！”
翠花的眼神裏冒出死光，臉上卻帶著微笑。突然，她甩出手中反扣著的兩枚飛刀，一刀一個，刺中了日本憲兵的喉嚨，然後往梅機關裏麵跑。
從大門內經過的憲兵見狀大驚，用日語喊：“殺人啦！有人殺上門來啦！”憲兵們出來，向她開槍。
翠花就地打滾，避開子彈，縱身撲向倒斃的憲兵，撿起槍開始射擊。
大批日本憲兵聞聲從院裏持槍跑來，翠花紅著眼，一槍一個，連斃兩人，自己腿上也中了一槍，腿一軟彎膝跪倒。
宮野蘭帶著五名女特工齊刷刷地從二樓直接“鷂子翻身”躍下。
尋翠花而來的鳳凰想追進梅機關院內，被郭春光死死拉住：“不能進去。”
鳳凰猛地將郭春光摔了個大背摔，大吼：“翠花會死的！”
郭春光一個勾腳，勾倒鳳凰大吼：“她就是奔死來的，你還看不出來嗎？要不你一起去死吧！你連本錢都不留下，以後拿什麼殺鬼子殺漢奸！！你白癡！混賬！”
鳳凰一下子驚呆了，捋一把臉上的雨水仿佛清醒了過來。
不遠處車裏的顧雪峰，一臉冰霜。
翠花被日兵包圍，但還是擊斃了兩個包圍她的憲兵。
這時，三名日本女特工同時開槍，翠花的背上多了三個血洞。
翠花仰天大吼：“殺了七個，欠十三釵的債我還了。鳳凰姐，我走啦……”
弄堂裏的鳳凰聽到喊聲，緊咬著嘴唇，眼淚奪眶而出。
武田慢慢地從樓道裏走出來。
翠花在雨中仍跪著不倒，嘴角冒出黏稠的血泡。她笑著說：“弟弟，我來……照……顧你了……”
翠花倒下了，弟弟的照片從她口袋裏探出一角。武田陰著臉蹲下身，將那張帶血的照片抽出，仔細地看著，輕聲說：
“麻翠花，我低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