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花環視眾人，眾女一臉憎惡表情，扭過頭去。丁當傷心地跑到一邊去哭。
翠花跪直身子，咬著嘴唇說：
“我是內奸，我是叛徒，我是宮野蘭的臥底，我是殺死歐陽姐姐的凶手。我爹娘都死在日本人手裏，娘死的時候拉著我的手，讓我答應必須她照顧好弟弟。現在我弟弟就在宮野蘭手上，如果我不替他們辦事就要殺死我弟弟。我一時糊塗，現在想來，我和弟弟兩條命算得了什麼。我不想為自己辯解了，我這條小命不值錢，你們為歐陽姐姐報仇吧。快動手！”
翠花淚如雨下，眾人都不說話了。她看著大家，歇斯底裏地吼：“動手啊，報仇啊！為歐陽姐姐報仇！！！動手！！！怎麼不動手了，你們不動手我自己動手。”
說完，縱身一躍，向屋柱撞去。郭春光向前一撲，將她攔下，翠花摔倒在地。
鳳凰在翠花麵前蹲下，替她理理淩亂的頭發，低沉著聲音說：“我殺過很多漢奸。沒有誰生下來就是漢奸。他們有的為了錢財，有的被人所逼。我記得在北平時我殺過一個線人，他原來是銀行職員，因為日本人抓了他老婆，他就出賣了我們。可結果呢？日本人趕到據點沒抓住我們，卻把好多無辜百姓給殺了，還強奸了他老婆，殺了他兒子……傻姑娘，日本人怎麼會講信用呢？”
翠花失聲痛哭起來。
“侯坤幫武田端掉了上一個軍統上海站，他的下場是什麼？被宮野蘭一槍打死！宮野蘭為什麼要殺他？因為他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了武田，他沒價值了。”
鳳凰剛說完，倉庫窗口出現了一明一滅的手電亮光。
鳳凰說：“是站長來了。”
郭春光打開倉庫門，顧雪峰和萬木林走了進來。
鳳凰向他們敬禮：“顧站長，萬副站長。十三釵今日突襲秋田日僑俱樂部，殺日本憲兵十餘人，漢奸數名。全體隊員盡數返回，兩名輕傷。報告完畢！”
顧雪峰說：“鳳凰，現在你能耐了，學會假傳聖旨了？”
“站長，你看到了吧？什麼叫無法無天？李鳳凰簡直是目中無人啊。還搬了個一號釵少爺的密令出來，完全是胡編亂造。”萬木林說。
鳳凰說：“站長，鳳凰這麼做是為了查清麻翠花的身份。”
“喲，找到臥底啦？還是李隊長親自從大街上撿回來的妹子？哈哈，這事要是傳出去，上海站的臉都要丟盡了。”
萬木林大笑著，眾人沒好氣地看著他，他的笑戛然而止。
綁著翠花的繩子突然鬆了，十三釵紛紛舉槍。翠花說：“各位姐妹，我想跑的話，剛才在大缸裏我都跑了，我不跑是為了向各位姐妹謝罪。”
鳳凰說：“你不是賣藝的？”
“我是賣藝的，賣藝的會縮骨。”翠花掏出了一張照片，“我弟弟，他是我唯一的親人，要讓我看著他死，我做不到……我答應過我爹媽，我要為他娶媳婦兒，為他蓋房子，讓他傳宗接代，生一大幫兒子……”
翠花的臉上全是淚水：“是翠花對不起各位好姐妹，對不起歐陽，對不起鳳凰姐……你們是我這輩子遇見的最好的姐妹。在張園的日子，我常常會忘了自己的身份，我常想，如果可以這樣一直跟你們一起生活下去，該有多好……可我知道我沒機會，在春升茶樓裏找邱先生接頭的時候，我就知道沒機會了。歐陽姐是邱先生打死的，邱先生也被歐陽姐打死了，但我知道如果沒有我，歐陽姐不會死。”
鳳凰的眼眶濕了。
萬木林說：“挺會演戲的，我覺得你應該去電影公司演電影。三說兩說，就把自己開脫得一清二白了。”
翠花突然撲到萬木林身邊，從他刀鞘裏拔出匕首，向自己胸口插去。
鳳凰一把奪過翠花手中的匕首，一腳踹翻她，順手割下她的一縷頭發。
“削發斷義，從今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和十三釵再無瓜葛，你走吧！”
翠花怔住了，其他人也呆了。
顧雪峰說：“鳳凰，你不能壞了軍統的規矩。”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郭春光舉起兩隻手：“我讚成，削發斷義，恩怨兩清，有讚成的都請舉手。”
眾釵都舉起了手。
顧雪峰說：“麻翠花背叛組織，必須鏟除。不然的話，隻要一出這倉庫的門，就是後患。”
萬木林隨聲附和：“對！誰知道她出了這門會不會去梅機關報告。”
“我們是軍統，不是教堂修道院，鳳凰，立刻執行我的命令，殺了她。”顧雪峰命令說。
鳳凰把槍交到顧雪峰手裏：“如果你為了你的規矩執意要殺麻翠花，那請先殺了我。如果你不殺麻翠花，我一定加緊鋤奸，絕不會給十三釵的名頭抹黑。此次秋田日僑俱樂部的行動就是一個例子。”
顧雪峰接過槍，一拉槍栓，子彈上膛，對準了鳳凰。
“這可是你說的，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麻翠花一出去就有可能讓十三釵全軍覆沒，所以既然你想死，就陪她死吧。”
月娥猛抽幾口煙，將煙頭狠狠扔到地下用腳踩滅，跪了下去：“站長，咱們複活的所有僵屍都願為軍統上海站賣命，一定揪出所有漢奸。”
眾釵跟著跪下，丁當剛要跪，被郭春光一把拉住。
他鷹一樣的眼睛死盯著顧雪峰，突然拔出腰間的槍，對著顧雪峰大聲嚷：“不管鳳凰答不答應，我郭春光都要追求她，結果有兩種，一種是她答應了，一種是她沒答應。她答應了她就是我老婆，我不能讓人殺我老婆。除非你先把我給幹掉了，不然的話老子跟你沒完。”
郭春光的嘴皮子迅速翻著，眾人都聽愣了。
郭春光又盯著萬木林：“木林兄弟，你我是結義兄弟，你既然叫我光哥，那顧雪峰有可能會殺了光嫂。你哥的事你就不管了嗎？”
萬木林愣了，結結巴巴地說：“嫂……子？李……鳳凰？光哥你在說什麼？”
顧雪峰陰沉的臉，舒展了開來，換成了笑容。
一陣輕微響動聲，丁當的耳朵動了動，小聲對郭春光說：“他把子彈卸掉了。”
顧雪峰拍拍郭春光的肩，大聲說：“果然是條漢子。人家答不答應你八字還沒一撇呢，你就老婆老婆叫得歡。不過你的性格我喜歡，我給你個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