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明朝的春花秋月.下》(14)(1 / 3)

萬曆年間紅塵風雲事

剛剛十歲就成為皇帝的神宗隻知貪玩,權臣張居正與大太監馮保暗中勾結,成功地排擠了權臣高拱。在大權獨掌後,首輔張居正一方麵大力整治朝綱,可謂救時良相;另一方麵卻再三地製造冤獄,讓高拱蒙冤受屈,幾乎全族不存……

神宗因為懼怕嚴厲的母後,就對他偶然歡愛過的王宮人不聞不問,結果造成了這個可憐女子的終生悲慘遭遇……

晉妃劉秀媛為與鄭貴妃爭寵,不惜犧牲妹妹劉秀華,又因此而引發一幕有情人雙雙慷然赴死的悲慘故事。在這個悲慘的故事裏,還牽連了更多人也命運悲慘……

張居正權極貴足,到頭來不過一場富貴浮雲大悲哀夢罷了,一場圍繞著他的大冤獄也同樣讓張居正滿門幾乎赤族……

美少年張懌為報血海深仇,不惜入宮行刺,事敗後,他被殘酷地淩遲了。與他深深相愛的武功同樣不凡的碧茵姑娘痛不欲生……

皇長子朱常洛因為生母王恭妃的不得寵,而一再不能得到東宮的位置,為此,引發了一場巨大的政治危機。身膺殊寵又生了一個麟兒的鄭貴妃滿心想於他日做個太後,因此宮闈侍宴、枕席言歡間,拚命地要求神宗立她生的朱常洵為太子,為此她用盡了種種手段……

1、高拱冤赤族

剛剛十歲的太子朱翊鈞在他的皇帝父親死後,繼位成為了神宗皇帝。世宗與神宗祖孫倆是明廷曆史上在位時間最長的兩位皇帝,共計九十多年,占了整個大明江山時間長度的三分之一,正是這九十多年,讓大明最終走向了無可挽回的衰落和滅亡的命運。

在公元1572年6月神宗即位後,改明年為萬曆元年,尊穆宗的陳皇後為孝安太後,晉生母李貴妃為孝定太後;以張居正為大學士晉太師,高拱為太傅兼華蓋殿大學士,高儀為吏部尚書兼武英殿大學士。

張居正自入閣後,由吏部侍郎,升任尚書,兼太子太傅,再晉封少傅,最後又加授少師。雖然高儀入閣後,他所遺的缺已補任了呂調陽為禮部尚書,但惟一切典禮,仍由張居正來規定。

明製中,天子新立必須尊母後為皇太後,若本身係妃嬪所出,生母亦得稱太後,惟嫡母應特加徽號,以示區別。太監馮保為了巴結李貴妃,於是就示意張居正,讓兩宮並尊。張居正馬上就令廷臣複議,廷臣隻知趨承,樂得唯唯諾諾。於是尊陳後為仁聖皇太後,李貴妃為慈聖皇太後。仁聖皇太後居慈慶宮,慈聖皇太後居慈寧宮。張居正非常會辦事地以關照小皇帝起居的名義,又請慈聖皇太後移居重中之重、要中之要的乾清宮。

慈聖皇太後管教神宗小皇帝非常嚴格,每日五更,她必到禦寢處,呼令他起床。小孩子都是貪睡的,於是她就命左右扶掖小皇帝坐著,以強使他睜開眼睛,離開黑甜的睡鄉。進水盥麵後,慈聖皇太後馬上就令他登輿禦殿。

朝罷入宮,小皇帝如果隻知嬉玩,不願讀書,她總是召來罰他長跪,於是神宗非常敬畏他的生母,反倒與仁聖太後很親熱。當然慈聖李太後在這方麵做得也很不錯,每遇神宗進謁,總是要問他有沒有前往慈慶宮去拜謁。所以神宗每次拜謁過生母慈聖太後,必定前往拜謁仁聖太後。

兩宮太後的私人關係搞得不錯,這與她們某些很一致的心態和辦事作風分不開,比如她們都把外廷大事倚任閣臣,從未曾幹預。張居正受兩宮太後的囑托,也思整肅朝綱,以不負厚倚,可見母後賢明,得使內外交儆。

中官馮保久侍皇帝、皇太後,威權日日見漲,在神宗登極百官朝賀的時候,馮保竟然緊緊立於禦座旁,昂然自若地與皇帝一同受百官的朝賀,令舉朝大臣驚愕不已,隻因新主剛剛登基,大家不便多說什麼。

這以後馮保掌司禮監,又督東廠事務,其權力與當年的劉大太監相同,於是總兼內外的馮大太監也是權焰逼人。權焰逼人的馮大太監與高拱有衝突,因為高拱上疏說什麼主上年幼,應懲中官專政,請減輕司禮監權柄。高拱又囑言官合疏與自己同心同力地攻擊馮保,同時他還囑張居正也從中出力。誰知恰好張居正與馮保關係相當不錯,這種相當不錯的關係讓張居正得以通過馮保,隨時知道宮中的一舉一動,因此張居正才能那麼得太後的聖心。張居正當麵極力讚成高拱的主意,暗地裏卻毫不意外地通知了馮保,令他設法自全。張居正這個國家與朝廷的柱石大臣,其之叵測心意可是令世人大大地意外。

馮保馬上就跑到李太後宮中,拜倒塵埃,磕頭不絕。李太後自然就得問這是為了什麼事如此。馮保隻是戰戰顫顫地磕頭,一句話也不說;待李太後問了三五次,這才是時候地流下兩行眼淚,嗚嗚哭訴道:“奴才被高閣老陷害,將被斥逐出宮了。高閣老忿懷奴才掌司禮監,隻知敬奉太後和皇上,不去敬奉他們,所以就唆使言官攻訐驅逐奴才,奴才雖死不足惜,隻是奴才掌司禮監,係奉皇上特旨,高閣老如何可以變更?奴才不能侍奉太後皇上,所以在此悲泣,請太後作主,保全奴才的蟻命。”無一語不中聽,無一字不在要害處,再加上他說到此處又連磕了幾個響頭,李太後頓時大怒:“高拱雖係先皇舊輔,但究竟是個臣子,如何有這麼專擅的權力?”

馮保又拭著真誠的淚道:“高拱跋扈,朝臣共知,隻因他位尊勢厚,不敢奏劾,還請太後留意,不要吃了他的虧!”

李太後第二天就召群臣入宮,傳宣兩宮太後特旨:

告爾內閣五府六部諸臣,大學士高拱攬權擅政,威福自專,事事通不許皇帝主管。我母子因此日夕驚懼,所以著令其回籍閑住,不許停留。爾等大臣受國厚恩,如何阿附權臣,蔑視幼主?自今宜悉自洗滌反思,竭忠報國,有蹈往轍,典刑處之。

高拱當時欣然入宮,滿有把握以為必定驅逐馮保,誰知詔旨頒下,卻是斥逐高大學士。更讓他觸目驚心的是,傳宣兩宮太後詔旨的竟是新任司禮監馮保。高拱當時跪伏地上,險些兒氣得暈了過去,可奈情不能忍,又不敢不忍。

到宣詔已畢,各大臣陸續起立,獨高拱尚匍伏在地。張居正不免驚疑又關心並尊敬,再加上真誠與親近地走到跟前把他攙扶起來。高拱就這樣狼狽地返入寓處,匆匆收拾行李,雇了一乘牛車,回鄉而去。張居正為了把戲做得更足,於是假惺惺地找高儀一同上章乞留,自然是不會被旨照準的。不多久高儀又病歿了,就這樣,假公濟私的張江陵於是一下子就躍身成為了首輔。

張居正大握朝綱後,嚴核各省財賦,綜核名實,修明綱紀,課吏治,立章奏,考成法,於用人進諫諸大事端上,都能做到力持大體,令百司俱奉法守公,政體為之一肅。不可謂非救時良相,當時的內外承平十年無事,是離不了張居正的功勞。

張居正所恃惟一個馮保,而馮保所恃不外一個張居正,觀他們倆人狼狽相倚,權傾內外,雖然沒什麼可取之處,但他們希望鞏固自己的地位和聖寵的想法,可見得是時刻都在擾亂於胸中。

馮保本一小人,小人行事,自然陰賊險狠,也無足道哉,可張居正素稱救時良相,竟然暗地裏與內監勾結,傾害得高拱還了故裏還不罷休,張首輔仍是再三地加以陷害。這種陷害落實到他一手製造的多次冤獄上,有那麼好幾次都讓高拱幾乎全族不存。張居正與高閣老彼此間本無不共戴天之仇,他竟思戮高氏軀、赤高氏族,小人之心,甚於蛇蠍,何其可怕可恨!多虧了當朝的楊、葛諸大臣頂住重重壓力,為高閣老平了反,否則大獄一興,慘害甚眾。

2、薄命王氏女

神宗此時已是情欲漸開,不知不覺就好諛惡直。張居正勸他量入為出,罷節浮費,盡量淘汰內外冗員,可神宗卻令最最好諛的司禮監馮保選內豎三千五百人入宮以備使喚。於是早在前朝就因為裁抑得宜而不見的權閹弊病又出現了,為他謝世不久就將出現的客、魏之大亂明朝綱做了最好的鋪墊。

情欲漸開的神宗那天隻好又恭己聽課去了,待講官陸續呈講一畢,他暢快地跳了起來,閑步踱入李太後又在他長大後主動回遷回去的慈寧宮。卻正值李太後往慈慶宮閑談去了,他無事可聊賴,正要溜達出宮門時,忽見一個妙齡女子嫋嫋婷婷地走過來請安。

在神宗叫她起來後,才徐徐起身,侍立一旁。她姣好的麵目和幽嫻的態度,讓神宗頓時不勝憐愛,於是就返身回宮坐下,那個宮人也冉冉隨著一同進入,神宗一邊問她姓氏,一邊仔細端詳,見她應對得很是大方地說姓王。那份豐神綽約,尤其雅致宜人,在神宗沒話找話地說要洗手時,王宮人舉著盛水金盆的雙手細膩潔白,讓神宗越發感憐惜得心癢難耐。年輕的他禁不住這種心癢的誘惑,正要牽拉一下那雙素手,猛然記起有貼身太監隨在後麵,返身一回顧,果然貼身太監正立於背後,於是神宗就揮揮手,打發貼身太監回避出去。

王宮人見神宗把內侍驅出,料知這位看著她很有點別的意思的年輕皇帝是要有點別的意思了;可又不便抽身,隻好立在那裏仍然服侍皇帝盥洗,並呈上手巾。神宗拭幹了手,對她著暖昧地笑道:“你為朕侍執巾櫛,朕也不會負你的。”王宮人一聽,頓時紅雲上臉,雙暈梨渦。神宗見了,更是意馬心猿,一把就將她摟進懷中。然後,借太後的寢床就做了雲雨的溫柔窩。王宮人半推半就,在喜悅和羞澀中落紅幾點,她此刻做夢也沒想到,雲散雨收後竟然暗結珠胎。

兩人事畢起床時,太後還未回宮,神宗深怕他嚴厲的母親訓斥,什麼一個堂堂的皇帝居然能幹出這樣偷偷摸摸的苟且事,這樣的話是他那位最講禮儀的母後一定會說的;於是就匆匆地整好衣襟抽身去了。第二天,神宗又命隨去的內侍拿了頭麵一副賜給王宮人,並囑內侍謹守秘密,誰知職司記載的文房太監卻早已將神宗臨幸王宮人的事情,登薄存錄了。

這以後,因為神宗害怕受到母親的訓責,就再也沒找可愛又可憐的王宮人臨幸,雖然晨夕請安,免不得出入慈寧宮,遇著王宮人時,神宗也不敢正眼看一看。

王宮人一朵才開的花,就這樣遭遇了冷風與霜雪。君主如此薄幸與無情,她除了自傷命薄又能怎麼樣呢?而悲淚與傷情也隻能悄悄藏在心中,誰讓她是名不正言未順呢。這時的王宮人雖然為薄幸與無情而暗自悲淚並傷情,但她對自己這種偶得皇恩施雨露的幽深皇宮中最下層侍女的命運的真正可怕處,還遠遠沒有估量到。但幸而她懷了龍種,將來還有出頭之日,否則一度臨幸,君主又將她棄如敝屣,那麼對於王宮人來說,就將從此一切都休,一切都是東流水,不到老死深宮,她的痛苦就永遠沒有完結之日。

數月後的王宮人,腰圍漸漸粗大,李太後瞧出了破綻。知子莫若母,她首先想到了自己的皇帝兒子,可一時又不便明言,於是暗中偵查神宗的行蹤。這時候的六宮中,隻有姿容美得閉月羞花且出身也高貴的鄭貴妃最受寵愛,非但妃嬪中沒人趕得上,就是正宮王皇後也不能比,神宗總是在她宮中住宿,太後調查多日,也不見王宮人的肚腹膨脹行步艱難明明身懷六甲的情況與皇帝有什麼關係,於是就悄悄把她召入密問。

王宮人伏地嗚咽哭泣,陳說被幸的始末。她一再強調的是,皇帝用強和自己的不敢相抗,以此來抵消她名不正言未順而應受到的懲罰。一時間,李太後穿越了二十年的歲月風塵,看見了當年的自己;所以李太後雖然對皇帝兒子要求很嚴,但平日一向厚待宮人。如今,她也沒去詰責王宮人,隻是歎了口氣,然後命她起居靜室,好生調養。同時李太後讓文房太監呈進皇上起居簿錄,果然上麵載明的臨幸時日與王宮人所供的絲毫無誤。虧得有此簿,否則王宮人死也是個冤死鬼。

那一天,李太後在宮中設宴,邀同陳太後入座,並召神宗侍宴。席間談及王後無出,陳太後未免歎息,李太後這才水到渠成地說道:“我宮內的王氏女已被召幸,現已有娠。名不正言不順的,皇兒也太不長進,一個堂堂的皇帝居然能幹出那樣偷偷摸摸的苟且之事!”神宗一聽頓時臊得滿麵通紅,口中卻還抵賴說沒有這回事。

李太後當即放下臉來,喝斥道:“何必隱瞞!”隨即就把內起居簿錄拿了出來,“你看看吧,難道這還冤枉了你不成?”神宗無言可辯,尷尬地離座謝罪。李太後又道:“你既將她召幸,就應該向我稟明,我也不會難為你的,叫她備入六宮,也是應該的。到了今日,我已查得明明白白,你還要抵賴,顯見得是不孝呢,下次休得再如此!”神宗唯唯連聲,陳太後亦從旁勸解。

李太後又道,“我與仁聖太後都年老了,彼此都盼望能有個孫子,如今王氏女有娠,若得生一男子,也是宗社之幸之福。她雖然是個宮人,但自古有雲:‘母以子貴’,所以你斷不可有什麼出身貴賤之分。”就這麼一句,讓可憐的王氏女與她腹中子得以保全了。

陳太後也很是讚成李太後的說法。於是宴畢,神宗就冊封王宮人為恭妃。王宮人馬上就捧了冊寶拜謝兩宮太後,並移住別宮。到了懷妊滿期,果然產下一麟兒,這就是皇長子朱常洛,後來的光宗皇帝。

過了三日,神宗禦殿受賀,大赦天下,並給兩宮太後上徽號。陳太後加康靜兩字,李太後加明肅兩字,頓時宮內宮外喜氣洋洋歡樂重重,內外稱慶。

3、爭寵設毒計

這時神宗皇帝在王皇後和鄭貴妃之外,還有晉妃劉秀媛,王恭妃雖生了皇子,卻因為當初的這件事弄得神宗麵子上不光彩,於是神宗一直也不到她宮中,王宮人雖得為恭妃,卻依舊在薄幸與無情、悲淚與傷情中孤寂度日。

晉妃劉秀媛的父親劉馥山本是個古董商,他往來於塞北等地。蒙古王裔貧乏的就把些古物出來賣錢,劉馥隨意估價,值百的說二三,蒙古貴族子弟不懂行,任憑劉馥胡說。因此劉馥不到十年功夫,居然富甲一郡,有了錢,他就可以賄通了中官馮保,把自己的女兒秀媛送入京中。

有了馮保的暗中百般安排,豐姿綽約的晉妃雖然在封典上不如鄭妃,但這並不妨礙晉妃要與她鬥一鬥,誰讓她的寵愛和封典都在晉妃秀媛之上呢,加上馮保也想抑止鄭貴妃,於是兩人就想了辦法。

秀媛的妹妹劉秀華容貌更出色,馮保把她也帶進宮,打扮得妖妖嬈嬈地時時在園亭樓閣中姍姍往來,或是常常在花蔭徘徊,有時則樹蔭下低唱,於是一個多月後的一天,這個被安排來釣鱉龍的香鉺果然讓神宗在遊覽禦苑時咬上了鉤。

於綠蔭中乍見了美人倩影,神宗馬上就背著手,慢慢地向樹蔭中走來。那個美人對著這個金冠繡黃袍的男子嫣然一笑,就轉身驚鴻般閃進了竹林中。這驚鴻一瞥果然逗得神宗一路追蹤前去,於是美人前麵輕盈地走著,神宗就足音橐橐作響地跟在後麵,美人走得快,神宗也放著快步追。於是神宗就這樣,隨著那個美人走進了晉妃劉秀媛所居的春華宮。

進了春華宮,神宗卻隻見晉妃獨自默坐,而美人早影蹤不見。神宗笑著對忙起身接駕的晉妃說:“方才進來的那個女子呢?”晉妃故作驚慌地跪下稟道:“她是臣妾的妹子,前些日子進宮來,臣妾未曾奏明陛下,萬望恕罪!”

神宗當然不會降罪於她,而是隨手把她扶起,口裏仍笑道:“快叫你的妹子出來見朕!”不多一會,一陣繡鞋細碎之聲,剛才的那個美人已嫋嫋婷婷地站立在皇帝麵前行下禮去。

神宗一麵賜坐,一麵回顧晉妃:“她叫什麼名兒?”一聽到秀華兩字後,神宗笑得溫柔甜蜜,“好名兒!秀媚華麗真是名副其實。”聽得那個秀媚華麗的秀華粉臉發紅泛桃花,也就愈顯得她嫵媚冶豔,真令神宗愛煞,忍不住伸手牽了她的玉臂,涎著臉道:“卿今年多大年齡?”秀華低垂蝤蠐答應了聲:“臣妾菲年十七歲。”神宗再次點點頭歎道:“真是妙齡如神仙啊!”

4、悲離相愛人

劉秀華是讀書識字的,且善畫花卉,因為她自小就在姑表親任芝卿家附讀。雙瞳如漆齒白唇紅、小秀華兩歲的芝卿不僅秀華喜歡,她母親也是另眼相看。兩小無猜的姑表姐弟在同窗共讀中情竇漸開,在兩心暗戀暗相儀中,雙方的父母也是願意做這個親上加親的美滿姻緣,這讓兩人暗自慶幸不已。

光陰如流水,轉眼兩人都長大了,芝卿母親正要到秀華家提親,突然京中來使,奉晉妃之命接秀華入都,而秀華不好違旨。

在繡車起動後,芝卿相送了一程又一程,戀戀不舍地談了又談說了又說,轉眼已是三十多裏。秀華垂淚道:“相送千裏,也終有一別。就此止步吧,省得你母親家中掛念。”芝卿頓時含在眼中淚就成行地流了下來,秀華更是忍不住悲傷,於是兩人就哭哭啼啼的,倏忽間又是相送過十裏了。

秀華的繡車疾馳而去不見了蹤影,芝卿仍一步三回顧地含淚回家。而秀華坐在車上無時不想芝卿,而一想到心上人就忍不住哭,進宮後的秀華雖然天天遊樂林園,卻差不多沒有一天不是哭得和淚人兒一般。因為身負著姐姐要她把皇帝引來的香鉺使命,所以她用嫣然一笑幫姐姐實現了目的,可到神宗對著嫵媚入骨豔麗多姿的秀華情不自禁的時候,她看出來了皇帝的不懷好意,但這時的她還沒看出來姐姐的可怕用心。

5、召幸

是夜神宗在永寧宮召幸劉秀華。當尚寢局的太監捧著綠頭簽兒到春華宮來宣劉秀華時,劉秀華死也不肯領旨,經晉妃好說歹說、連嚇帶騙,劉秀華含著淚隨了太監去了。可到了永寧宮前,劉秀華卻又說什麼也不肯進去,被宮侍們強擁著進了宮,然後打扮起來,卸去外衣,把顫巍巍的秀華扶上繡榻。

這時的秀華芳心狂跳,玉容紅一陣白一陣的,好似上了斷頭台的囚犯,香軀不住地發戰。宮人們都在一旁偷偷地好笑,弄得秀華越發無地自容了。待錦帳下垂,宮侍們退出,繡榻上隻剩下秀華和神宗。秀華更是嚇得縮在那裏一動都不敢動。

貴為天之子的神宗早在紅粉隊中混成了行家裏手,他對初近男子含羞不已的女孩兒秀華格外地溫存體貼,秀華到底情竇初開,用不多一會也就有說有笑了。神宗見秀華嬌憨不脫天真,感覺更是快樂,於是第二天一上早朝就冊立劉秀華為昭妃。一時間昭妃劉秀華的寵幸無比。

晉妃見她妹子得寵,心裏說不出的喜歡,和馮保竭力私植勢力,權威一天天地大了起來。生性懦弱的王皇後為人溫和謙恭,神宗非常敬重她,但卻一直敬而遠之。明宮的規例,朔望日,嬪妃須朝拜皇後。晉妃在一入宮時自然得處處遵守規矩,而現在她在朔望日就不去朝見那個懦弱的王皇後了,又囑咐妹妹昭妃也不去參謁。王皇後雖然心中非常不高興,但還是容忍了。

那一天晉妃和昭妃在禦苑軒中侍宴,恰好王皇後的鳳輿經過,神宗叫她停輿入席侍餐。王皇後下輿搴簾進軒,對神宗行了個常禮,正要落座,卻見晉妃、昭妃坐著不動,連立也不立起來。照明宮規矩,妃子在皇後麵前,即使晉位到了貴妃也是沒有座位的。皇後不賜坐,妃子不敢就坐。現在晉妃和昭妃當著皇帝麵就這般無禮,王皇後怎能容忍得下,不禁氣得臉色大變,當即拂袖離席,登輦回宮去了。

神宗也說了晉妃:“你們也太放肆了,她到底是皇後!”晉妃聽了就垂下討人憐的淚來,昭妃更是撒嬌撒癡,珠淚盈盈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神宗見兩個妃子都哭了,弄得沒好意思,隻得又柔聲低語地安慰她們。晉妃、昭妃這才各自收了淚,仍舊歡笑侍宴。

6、宮闈生疑案

王皇後回到宮中愈想愈氣,就伏在妝台上飲泣。忽然杜太皇太後有懿旨,召皇後去赴宴。王皇後不好違忤,草草地梳洗一下,就忙乘輦前往壽聖宮。

杜太皇太後見王皇後眼圈兒紅紅的,就忙問皇後為什麼啼哭?王皇後也不隱瞞,杜太皇太後頓時大怒:“以下欺上,連個綱常也沒有了!”她當年在這方麵還是很懂禮的,盡管心裏氣得發瘋,可畢竟沒做出過格的事。如今身為太皇太後的杜嬪人傳諭內侍,立宣神宗和晉、昭二妃進見。

接到懿旨,正在禦苑中歡飲的神宗隻得領著晉、昭兩妃往壽聖宮來。杜太皇太後一見麵就大聲喝道:“不肖逆子縱容妃嬪,灑色荒淫,你難道忘了先帝的遺言嗎?祖宗立業艱辛,說什麼也不能在你手中斷送!我如今也不是必定要你做皇帝,你敢再這樣胡作非為,看我不在近支宗派裏立個皇帝給你看看!?”這下子可嚇得神宗諾諾連聲,跪在地上不敢抬頭。他後麵的昭妃和晉妃也嚇得匍匐在地打戰戰,可這並不能讓杜太皇太後不又指著她們姐妹倆怒罵道:“你們這兩個賤婢狐媚皇帝,別人管不了你,看我能打你不能?!”說罷就令官侍拿過鞭子來,每人責打二十鞭。

宮人奉命上來就扒兩妃的上衣,神宗忙跪地代昭妃和晉妃求情。杜太皇太後本來也不打算太過分,於是就改口道:“你既然替她們求情,那就穿著上衣打吧,不罰是不行的!”

於是兩位一樣得寵一樣美貌一樣劉姓的妃子那讓皇帝愛撫不已的嬌嫩身體就挨了二十鞭子,雖說是隔著衣服打的,卻也已打得她們雙淚交流幾乎哭出聲來。直到杜太皇太後怒叱兩妃退去,晉妃姐妹倆才敢起身,垂著淚回了宮。

神宗侍候杜太皇太後宴畢,回到春華宮中,見昭妃也在那裏。兩妃瞧見神宗皇帝頓時哭得分外傷心了。神宗一麵撫慰晉妃,一麵把昭妃擁在膝上低低地附耳說道:“今天的事都是皇後不好,是她去壽聖宮挑撥,太皇太後才大發雷霆之怒的。但太皇太後是朕的祖母,她要怎麼樣,朕也沒法子。可皇後這口氣容易出,將來捉著了錯處,朕就廢了她。你就不用難過了,苦壞了身子不值得。”

昭妃聽了頓時破涕為笑,一手還在擦著眼淚,身子就早傾倒在神宗的懷裏,小鳥依人般嬌聲說:“皇上肯替臣妾做主,臣妾雖死也瞑目了。”神宗捧著昭妃的粉臉嗅了嗅笑道:“傻丫頭,什麼死不死的,你這樣的年紀哪裏說得到死呢?”

天真的昭妃並不知道神宗的話原是安慰自己的,其實就算他有意真要廢王皇後,上有杜太皇太後和兩宮太後,也根本是由不得神宗作主。於是每在神宗與她纏綿溫柔時,就在枕上告狀,說王皇後詛咒皇上怨恨太後什麼什麼的,可神宗每次都不過付之一笑,連怒容也沒有一點,更沒有要廢去王皇後的意思。那天神宗帶醉進宮,昭妃又提起這事,神宗頓時勃然變色:“皇後是天下的國母,豈能說廢就廢?不比你們妃子,要立便立,要廢就廢!除非皇後有天大的錯事,否則上有太皇太後和兩宮太後不點頭,下有廷臣們諫阻,而且異日青史之上也會因此而批評朕是失德之君,你就快把這個念頭打消了吧!”

昭妃被神宗一頓搶白,頓時好似兜頭淋了一勺冷水,淚汪汪地呆立在一旁。醉意激發了性欲的神宗根本沒心思管她心裏什麼滋味,隻管叫她來侍寢,昭妃隻好勉強卸妝登榻,忍氣吞聲地去奉承那位皇帝。可是肌膚相親魚水成歡間,她再也沒有了往日的甜蜜幸福感。識字的她也讀了幾篇文章詩書,所以知道男人多流水無情心,做皇帝的就更不珍惜那有意的落花,隻管自己的感覺,喜歡的就是愛妃,厭了的就是冤家。從此昭妃那顆曾一度在溫存體貼中被弄得熱辣辣的心就冷了涼了,也不似以前那樣承歡逢迎皇帝了。那一回的一度春風後,她的心中是真的落花流水春去也了,聽皇帝丈夫在事畢後酣然大睡,苦澀的淚水悄悄地從她的眼角滑落下來。

冷了心的昭妃秀華漸漸地又開始無時不在想曾與她相親相愛相憐惜的任芝卿。本來剛入宮,芳心裏遙遙牽掛著有情人,珠淚偷彈中不止一次求她姐姐要回家去。可後來經神宗封為昭妃後,秀華的眼界立刻高了起來,她不止一次這樣想到,嫁給芝卿不過做一個平民的妻子,哪裏能比皇妃的風光呢?於是她心中的任芝卿就被虛榮給打跑了,什麼恩深義重鰈鰈鶼鶼的話早拋撇到皇妃娘娘劉秀華的腦門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