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川是古國第一大城池,皇帝選定的首都。
百年前,第二法師請示神明,在東南西北分別建造了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大神獸金像。並耗盡自身功力,以四座神像為基點,開啟了禁製法陣。
前些日子,青龍廟祠和白虎廟堂同時上報金像丟失,黃庭師父查看禁製,發現出現了巨大的破洞。皇帝以看守不嚴的罪名將他革職。
而今是黃庭上任的第一日。
“兩張肉餅。”黃庭搓著手,臉頰和鼻尖被冬季的冷風吹的泛紅。沐川城的初冬比不道觀的溫暖,說起話來也是直冒白霧。
“三張,再加一張。”一道聲音在黃庭身側響起,看著街上稀少的行人,他能確定就是身邊這個衣衫單薄的少年開的口。
黃庭瞥了眼他的樣子,無奈在煎板的空閑處又放上來幾枚銅板。
“香噴噴的肉餅了,餡多皮薄,四文一張,入口即香。”強勢的吆喝聲,四溢的肉餡香,遲遲喚不來著急趕路的人家。
“這張好了。”餅攤大哥將肉餅用粗紙包好,伸手遞給黃庭,被乞丐接了過去。黃庭又瞥了一眼他。
剛剛的心思全投入在煎餅的過程上,並未仔細打量同自己搶食的他。目下淚痣,眼尾勾人,麵上泥灰。
一口接著一口吃著烙好的油餅,看見黃庭盯著自己,衝他笑了笑,露出了臉上的深淺不一的梨渦。
“大哥,餅這麼好吃,生意怎麼不景氣啊?”乞丐一骨碌從石板上站起身,嘴裏還在咀嚼著香噴噴的肉餡。
黃庭把對麵羊湯鋪子的長條凳子拿來,坐在一頭,示意乞丐坐另外一頭。看著大哥接二連三的歎氣。
“大哥,您這就沒意思了,我雖是生活混得不好,可我也懲奸除惡,真是遇上惡霸,小弟也能替哥哥報官的。”乞丐大口咬著肉餅,靠著熱騰騰的餅攤,炭火算是暖和些。
“看到對麵那家羊湯鋪了嗎?”餅攤老板抬手將第二張餅遞給黃庭。
“看到了。”二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冷風不合時宜的吹起,乞丐不由分說往黃庭身側靠了靠。
“沐川最有名的羊湯鋪子,沒有一天不是座無虛席,今日不也一樣,兩三個膽子大的客人。街上多數酒樓也都早早打烊,也就我這身後就是屋子的小鋪子,敢賣的遲一點。”鐵板上的油光發亮,烙餅發出滋滋的響聲。
“膽子大?是發生了什麼事嗎?”黃庭咬了一大口餡餅,能清楚感受到木凳上那人的顫抖。他解下身上披著的狐裘衣,丟給乞丐。
“這件事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了,你居然沒聽說!”大哥也是一副震驚的樣子。同樣震驚的還有那個乞丐。
他裹著黃庭焐暖的絨衣,沉淪在這份寒冬中的驚喜裏。
“青龍白虎神像被偷了,這京城又要不安全了,羊湯鋪老板我們還商議著怎麼回老家。”黃庭餅咬了一半,聽到原委後差點從凳子上蹦起來。
公公念旨卻是說師父年紀大,除妖能力也日漸下滑,能力不夠才傳喚的自己。如此看來,沐川將被籠罩在黑暗之中。
黃庭握著手中熱騰騰的肉餅,這麼大的事情,皇帝居然選擇隱瞞,如此南轅北轍的做法,他也隻能苦笑著看著大哥忙碌的樣子。權貴在上,知道或者不知道,又有何用。
他把最後一張肉餅讓給了乞丐,起身就要走,並非去質問公公這番做法,而是順應天命,在皇帝安排的地方先安置下身腳,再找到丟失的兩座神獸的神像,重新開啟禁製法陣。
看到身邊人迅速起身,乞丐大聲衝著他喊,“官人,裘衣。”
“送你了。”黃庭對著身後的兩人揮了揮手,徑自衝進這條人跡罕至的鄉道。
客棧裏空無一人,黃庭放下包裹。順手摸一下木桌,幹淨如新,應是早些時間搬走的。
通往二樓的木階梯旁,擺著一幅青山綠水的名畫,據說是梨花樓新魁尤三娘的新作,山有尖峰,水映月光,蕭瑟之人,乘色吹笛。
黃庭才不在意這些塵世傑跡,隻是看到落款的恢弘大氣,才想著多看兩眼。
“官人竟然有這雅興,餅攤上憂心忡忡的,到這梨花樓後,也不悵然若失了。”身後響起一道熟悉的男聲,順著聲音望去,果然是那個乞丐。
“你來做什麼?”黃庭饒有興味的看著他,自己孤身走了一路,他居然能找到這裏。
“我尤院不欠別人人情,今日吃了你的肉餅,穿了你的裘衣,甚至還要借你的光,才能住在這空無一人的客棧。你有什麼條件,盡管提。”乞丐眨著星辰般璀璨的眼睛,笑著對他說。
“做我徒弟如何?我教你法術,你也能自食其力。”師傅說過,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再不濟,這些法術也能在關鍵時刻保命。另一方麵,除妖的絕學必然是要有繼承者的,不然被革職之後,便沒人再能守護這一方土地的安全了。
少年的年紀不大,正是栽培的好苗子。
“有意思。”尤院心裏想,點著頭就跑去廚屋,取了一些炭火,把廳堂烘得暖和。
懸日當空,尤院瞥見膳房裏空空如也的罐子,僅剩一兩粒米粒,去後院井裏打了一瓢清水,猛灌了兩口。這梨花樓的媽媽一走,幾乎把整個客棧都搬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