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聽雨鬥(2 / 3)

唯獨那幅畫,山河龍蛇,筆筆傳神。

“李媽媽,三娘要離開了。”尤院跪在梨花樓樓主麵前,淚如雨下,但她不得不走,就像四季交替一般,這就是天定的規則。

“這些盤纏,你拿著吧。”李媽媽將手中沉甸甸的袋子交於尤院,伸手給她擦去難過所留下的淚水。“傻孩子,媽媽不走,梨花樓的家門永遠為你敞開,你的畫媽媽也好好留著,你一回家,就能看見了。”

話還沒說完,尤三娘哭的更大聲了,把周圍不少歌女舞女都吸引過來,在梨花樓裏多少年都沒聽過哭聲了,有這熱鬧,不都上趕著過來瞅瞅看嘛。

“我到以為是新進姑娘舍不得家呢,原來是三娘在此哭哭啼啼,是怕走後被我搶了風彩?要是要走,現在便走,省的看我比你掙得銀子多。”劉姑娘看著尤院用帕子抹了抹臉,不等她開口反駁,立馬竄出了人群。

“阿院,劉戲娘也不是非要說這些刺激你的話,她心裏也舍不得,前些日子還誇你買的糕點香甜軟糯,哪裏是要趕你走,隻是在說服自己罷了,你也別同她計較。”李媽媽握緊尤院的手掌,溫熱的暖意湧進尤院的心頭,她發誓,如果有以後,她定要將李媽媽當生母來照顧。

尤院緩過神,在半掩著的典當行當掉了這幅畫,換來的銀兩買了兩碗羊肉湯。

尤院端著羊肉湯進了客棧,推開黃庭的木門,他正在一筆一劃抄著古籍,宣紙的一旁有一些用鮮血畫好的符篆,看在眼裏十分醒目。

“師傅,喝湯。”尤院將大瓷碗置於桌上,盯著黃庭的字跡。“丹田鬆力,氣主沉浮,升降自如,謂之心靜。”

“你有銅錢?”黃庭抿了一口羊肉湯,湯鮮味美,不愧有名滿天下的能力。

“我把樓下的畫賣了。客棧的老板是貴人,字畫邊寫著,如遇難事,可當之千金。”尤院解釋道。隨後猛喝了一口濃湯,若不是多年前離開梨花樓,當今的自己應該不屑於喝這種幾步路遠的肉湯。

“為何?這畫不是你的,打個欠條,今後有了月錢,再把畫買回來。”黃庭貌似很生氣,但尤院不理他,端著另一碗湯直接離開了。

“倘若這畫本身就是我的呢。”尤院思索再三,還是打消了自曝身份的想法。畢竟之前用女相現身,也不過是為了打探仙山的路徑。

黃庭端著空碗,推開尤院的房門,空蕩蕩的屋子裏,細風掀桌,桌上有台弦琴。風吹不振,弦絲分明,素琴不著,淨麵無塵,應是他用巾布擦過的。

日近黃昏,尤院提著一隻雞從客棧前門經過,梨花樓二樓傳來一陣琴聲,悠揚婉轉,曲調不俗。

這除妖師有兩把刷子。尤院心裏想,把綁好的雞丟進膳房,上了二樓。

“師傅句句哀愁,可是因為這龍首虎首被盜?”尤院坐在圓凳上,邊喝著茶水,邊觀察他的反應。

“不止。現在連去哪裏找的眉目都沒有。”黃庭停下手中的動作,“你下午去哪了?”

“比起這個,你更應該關心兩件事。”尤院把瓷杯放在瓷盤裏,素琴淨杯,這裏是劉戲娘最愛的一間屋子。

“你知道該怎麼找神像。”黃庭盯著麵前的他,沉穩不驚,能比自己看的長遠,城府不會淺顯的。

“不錯,我聽聞,四座神像之間彼此相互聯係,找到其他兩座神像問一問,多少有些頭目。這是其一。”尤院盯著屋子裏的木盆,炭火已經熄滅來了。

“你的意思,讓我去找朱雀金像?”黃庭遲疑地盯著他,“還是說,想圖謀朱雀神像的人,其實是你。”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官人。一來,我是你剛收的徒弟,你沒理由懷疑我。其二,我若真有能力盜走丟失的兩件神像,我犯不著陪你一同去找其他神像。再者,我若不是想幫你,不會告訴你神像之間彼此關聯的事實。”尤院站起身來,邊在臥房裏慢悠悠的踱步,邊風輕雲淡的說。

“我姑且信你一回,但你要告知我你的行蹤,不是限製你的自由,而是我要確保自己在需要你的時候,能第一時間找到你。”黃庭看著狂笑著的眼前人,伸手從衣袖裏取出一疊符篆,輕輕丟在木桌上,發出啪嗒的聲響。

“現在我再告知你第二條路。”細白的手指將符紙從楠木桌上隨便抽出一張,目光落在了符紙上幹涸的血痕。

“說來聽聽。”黃庭推開逼仄的屋子裏的窗子,劉戲娘的小屋子,尤院是住不慣的,不是屋子太小,而是向陰背光,連窗戶打開後,屋子也是一番昏沉沉的樣子。

“你是南山道長的徒弟?”他看著紙上有力的勾勒,這道符紙自己畢生都不會忘記,尤院越來越清楚自己應該做些什麼了。

“你知道我師父?”他驚喜地望向麵前這位衣著普通,氣質普通的男子,自己倒是把這師脈延續下來了。興許是激動,他在尤院肩頭拍了拍,尤院也見怪不怪。

“怎麼會不知道。”尤院在心裏默默地喊出了聲,如果上次見麵自己沒有手下留情便好了。麵上掛笑,內心冷哼,自己斷了三條尾巴,化身男相,可都是南山道長的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