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高級符篆,我曾在拾金閣見過,一紙千價,江湖上大多模仿者不見精髓,我見師傅行跡流暢,毫無拖遝。自然是當詢問一番。”天色漸晚,尤院在劉戲娘的屋頭裏點了一支蠟燭,目送師父離開這間被光亮充滿的回憶之地。
向羊湯鋪子借來的炊米,以及香噴噴的雞肉被端上石桌,梨花樓的院子裏有一盞小亭,亭上積滿厚雪,蒸雞的香氣隔著牆傳到街上。
“你還沒同我說明,這第二種找回神像的方法。”黃庭扯下一條雞腿,放在了尤院那碗帶有黑色芝麻的米飯裏。
“神像被偷,反過來想,誰最希望神像被偷,或者誰最想偷神像?”尤院夾起雞腿咬了一大口。
“妖。”黃庭幾乎是瞬間說出來。
“不錯,吃飯吧。”他低頭扒拉兩口米飯。
天梯斷裂之前,人可登梯成仙,鬼可步入輪回,妖可修煉成獸,古神定下的規則井然有序。
千年前一位皇帝不談神明,命人砸斷天梯,自此人族失去能夠成仙的資格。
此後妖魔動蕩,人間蕭涼,天上一仙不忍人間百年疾苦,自貶下凡,稱號驚雲道士,將除妖之術解囊教授天下。
師祖的第一個徒弟成立門派,立於高山,隻渡有緣者,隻幫虔心人。
師祖的第二個徒弟修建神獸廟,耗盡功法打造禁製。仙逝之日,舉國齊哀。
南山道長便是後輩同門中最出彩的除妖師,也承擔了守護京城的責任。
而如今京城又將陷入如此的危難。
黃庭咂了咂嘴,禁製被破,即是說明妖族早已動了搶下京城的心思。
他看著尤院將盤子裏剩下的另一隻雞腿也扯走,對麵的人站起身,把雞腿塞進嘴裏就要走。
“尤院。”話還沒落地,尤院便回頭瞅了眼他。“去吧。”
走在白日賣餡餅的小街,吃剩的雞骨頭丟在地上,胡同裏幾隻餓急了的野狗跑來瘋搶。尤院在破布衫上隨便抹了抹手,這舉動要是被劉戲娘看到,豈不在梨花樓裏大肆宣傳。
頃刻間,風卷枝雪,濃濃的黑煙從自己身側掠過,如脫弦之箭,似瀑流急湍。這是妖族最明顯的挑釁。
尤院化作一團紫霧,在周武門攔住了它。
對麵來勢洶洶,閃著寒光的劍意,二話不說就朝著他劈了過來。被尤院輕鬆躲過。
烏雲密布,電閃雷鳴,黃庭望著窗外的水缸,缸麵開始泛起一圈一圈的漣漪。
尤院躲過那招致命傷,順勢從樹上折下一枝,以枝作劍,接了兩劍。
黃庭撐著紙傘,頂著豆大的雨滴,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一腳踏進了雨裏。白日同尤院說話之際,曾在他臂膀處留下一紙黃貼,自己找他簡直易如反掌。
“真是想不到,堂堂九尾狐主,竟然被我打得沒有餘力。”麵對提劍之人的激將,似乎並不在意,隻是能感受到,那股力量越來越大,越來越近。
雖然樹枝裏充斥著自己的力量,才勉強不被砍斷,但看到那道身影之後,尤院還是撤走了木枝裏的所有妖力。
畢竟他堅信身後那人必定會出手。
黃庭看不到尤院身上的怪氣,是他動用能力才勉強壓製下去的結果。雖有冷雨刺骨,卻不肯躲過任何機會,黃庭邊欣慰的點頭,邊從衣袋裏取出塵靈。
輕輕一晃,頭戴鬥笠的那人立刻站定不動,強大的威壓讓他喘不過氣。
“給你個機會。”尤院笑著,看著一點一點被巨大的陣法壓倒在地的它,手中的殘樹枝被緊握在掌心。
它癱跪在地,用冒著團團黑煙的劍劃破了自己的手肘,一縷一縷的團霧在它的身下叫囂著,沸騰著。
尤院當然看出來它的意圖,無奈的搖搖頭,畢竟通過壓在自己身上這張有分量的符紙,對於師傅的能力也有了大致的了解。
它的反抗無異於以卵擊石罷了。
但尤院忽略了它手中的邪劍,正貪婪地吸食著獅妖的血液。
白虎廟下的封印解開,放出來尤院,照理說,青龍廟自然也放出來一隻妖怪。一座精心修葺的神廟,不至於僅僅關住一隻法力不著邊際的小妖。
探路罷了。
這就有意思了,讓小妖使用噬靈之術,目的是看清除妖師的能力,那他完全沒必要等到晚上才出手。
這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和除妖師走的太近,小心玩火自焚,這個師兄倒還仁至義盡。
牽扯到一個被利用的棋子,這件事情就不隻是尤院和它的事,進入這個圈裏的,便是除妖師黃庭。
落手靈珠,黃紙懸浮,這是下了殺戮的決心。
尤院丟下木條,“現在,我還有機會救你,我們來談條件吧。”
雷電轟鳴,一指天雷不偏不倚剛好落在黃庭的陣法裏,霎時火光滿天,從中緩緩走出一道散著霧氣的身影。
雨不知何時停了。
紙傘的傘沿滑落凝集的水滴。
雲滿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