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爺,小民要報官。”胡子花白的老人抹著眼淚,哭了大半輩子,這眼淚沒料到還是止不住。
“因為何事報官?”縣衙裏身著官袍的劉衙停下身來,支起耳朵細細聽緣由。
“這京城有妖怪。”老人故作鎮定的說。
“神像被盜,這是很正常的事,說重點,妖怪如何你了?”劉衙回頭,瞥見空蕩蕩的廳堂,連同和自己一起長大的打手也離開了。
動蕩開始後,最先見得,便是人心。
“小民無事,但我親眼看見一個妖怪,把我年幼的孫兒抓走了,它跑的太快了,我拄著拐杖,追不上它。”老人邊說邊要下跪,被劉縣衙一把扶起來。
“老人家,您不能跪,您這是折煞我啊。”劉縣衙從衣襟裏取出妻子讓自己揣著的布絹,拭去老人臉上渾濁的淚珠。“孩子,我定當幫您找回來,您且在家靜候佳音。”
劉縣衙攙扶著老人,在自己管轄的區域裏,從來沒有發生過偷孩子的案子,老爺子的話裏有一定的可信度。
“這不是劉衙嗎?”諷刺的語氣,抬眼對上那一張囂張跋扈的麵龐,這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知府大人有何指教?”劉縣衙低著身子行禮,盡量壓下臉上的不悅。
“你說你,要是按我的法子來,現在不知道官從幾品了。在這窮鄉僻壤有何留念,有時我在想,金錢可以買一切到底實不實際。我給了你那麼多銀子,你倒好,不向上打點,還發給了這些沒福相的人。”張知府擺弄著他帽簷邊垂下來的玉珠,沒好氣的說。
“小人無能,配不上知府說的官職。”劉縣衙站直身子,請知府進了衙門。年久失修的木門上沾染著人間的煙火氣,是歲月侵蝕的痕跡。
“你就是太心善了。我聽聞王巡撫之前連知府都不是,托人給刑部送了一座純金的金像,兩米多高,刑部大人大喜,立馬給提了好幾品。”張知府坐在咯吱作響的木椅上,心裏躁動不安。
見劉縣衙一直不說話,他敲著判桌上的簡筒,壓低聲音,“他哪有錢給刑部大人修金像,那麼些金子,全是強收稅收,繳納人頭稅,搶糧搶絹一筆一筆攢下來的。”
劉縣衙抬起頭,不可置信的看著他,描述的心平氣和的樣子,似乎他也有這些心思。
“你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你若是敢貪任何一筆錢,我必挖你祖墳,撕你族譜。”劉縣衙激動地站起身來,大吼的一刻,把張知府嚇了一大跳。
“我自然知道,劉兄,我隻是說說,說說而已。”張知府立馬起身,安撫著暴怒的兄長。
當初自己買官途,他也是不同意的。
“劉兄這衙門,為何空空如也?”張知府在一邊給自己倒了一盞茶,輕抿了一小口。“兄長這麼多年還是如此喜歡這雨水泡過的茶葉。”
“都走了,走了好啊,我看著也安心,多大的一群小子,到年齡婚配了,就都不留了。”張知府將茶盞放下,瞥了一眼劉縣衙身後“公平公正”的牌匾,給了他一個背影。
走出木門時,迎麵撞上兩個身著官服的人,沒過多問,便急匆匆的離開了。如他所料,劉兄長自然是不會同意如此荒誕的想法,可是不貪,自己哪裏來的金子,能讓自己飛黃騰達,一步登天呢。
“劉縣衙。”黃庭帶著尤院一同向他作揖。
“你們也是來報官的?”劉縣衙在木椅上擺了擺手。“什麼事就直說吧,臨縣從沒有不平等的事情,大事小事,我都能替你們做主。”
“我是皇上欽點的除妖師,不知官衙裏是否有些怪力亂神的奇事怪聞。”劉縣衙聽後立馬畢恭畢敬地站起身子,請他們兩位安座。
“這些天來都是些百姓的雞毛蒜皮的小事,要是說怪事,今早有一老爺子著急忙慌來同我說,他家的好孫子被妖怪給抓去了。”劉縣衙捋著胡子,朝堂上搬來的援兵來的可算及時,他更加堅信,做好在職在位的工作,皇帝總能發現的。
“我們能去找一番老人嗎?”尤院趕在他說話之前插了一道,畢竟縣衙的眼神就沒從黃庭身上挪開過。
馬車顛簸,落雪積冰,並非是路途坎坷,而是車子之舊。張知府從未抱怨過也從未諷刺過劉縣衙生活過得艱辛,自己的官職,用的是他的銀兩買來的。
“縣衙大人,這些符紙交給你。”尤院將昨日黃庭鄭重無比丟在書案的黃紙,一整遝塞進了劉縣衙的手心。
“此等重要的符篆,應是留給師傅們除妖而用,我等也用不到。”劉縣衙推辭道。
“小事,這種符紙,我師傅多的是。再說了,如今天下形勢,有符篆總比沒有要強得多。即使沒用處,也能當個吉祥物寬慰自己。”尤院看著黃庭的眼神,麵色不改的繼續說。
下了馬車,黃庭和尤院走在縣衙的身後,雪落枝梢,梅開赤紅,靜謐安詳。
“我交於你的符紙,就這般輕易地送人了?”黃庭盯著劉知府的背影,消瘦不堪,即使棉衣加身,也不臃腫。
和尤院見到的大多官員都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