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0010{�#是的,都是為了自己心情愉快,包括我那麼辛苦的想要活下去,那麼執著的看重這個長生之劫,無非都是為了能夠心情愉快地活下去罷了。
我放下抹布,發自肺腑的向季嫵鞠了個躬:“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季嫵用驚恐的眼神看我:“啊?怎麼了?”
我說:“沒什麼,就是想通了一些事情罷了。”
季嫵沒問什麼事情,反而繼續神采飛揚地抹桌子:“就是嘛,一天到晚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不如想想你自己的婚事問題,我說你也老大不小了,你有男朋友了沒?”
我沒想到自己作為一個沒有親戚阿姨的人,居然也會被問這個問題,一時間局促起來,不知道是不是該按照網上的攻略,答一句“阿姨吃菜”。
話到嘴邊,忽然想起朗冶之前那場似是而非的求婚,我覺得都到求婚這一步了,應該不至於連個情侶都不是,於是非常不好意思的、非常害羞的、非常頰上飛紅地小小聲回答:“有……吧。”
季嫵停下手裏的動作皺起眉:“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有吧是什麼意思?那男人是誰?肖鉉還是朗冶?”
我臉色白了白:“季嫵,肖鉉去世了。”
季嫵驚訝地看著我。
我垂下眼睛,笑了笑:“他死於……器官衰竭,年前剛走。”
倒不是我要編謊話騙她,但總不能跟她說肖鉉死於道士和妖的鬥法。
季嫵默了默:“過時去祭拜他吧,這個小夥子還挺好的,其實我還挺支持你倆在一起的。”
我扭過頭去,歎了口氣:“為什麼每個人都要因為感情問題糾纏不休呢?又不是沒有愛情就活不下去,我這……二十多年沒人愛沒人疼地過去了,不也什麼事都沒有麼?”
季嫵的眼神溫溫柔柔地投過來:“並不是沒有愛情就活不下去,因為別的事情都可以自己拿主意,唯有愛情是兩個人的事情,所以才舉棋不定,想要參考旁觀者的意見。”
她把手裏的抹布浸在水桶裏搓了搓,又擰幹:“而且你二十多年隻是沒有男朋友這個稱謂而已,又不是沒人愛,我看那個朗醫生對你就上心的很,而且你兩個相處起來和男女朋友……不對,和夫妻都沒什麼差別,對了,你剛剛說有男朋友,是不是朗冶?”
我心說那是幾百年沉澱下來的默契,然而想到他那日冷不丁的告白,又有點拿不準,於是萬分糾結、萬分委屈地點了個頭。
季嫵“嗯”了一聲:“能早定就趕緊定下來,不要做讓自己以後有可能後悔的事情。”
她是在說她的愛情,她沒能嫁給宋秦,所以到死都是未婚。
季嫵很義務勞動的幫我做完這個大掃除就跑了,以前她在濱海一個很要好的朋友打電話過來,要請她吃飯。沒撈著我請的這一頓,她很傷心,臨走的時候再三強調讓我不要忘了今日大掃除之恩,回頭一定要補上這頓飯。
我在煥然一新的外廳坐下,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清水,一邊喝一邊打量幹淨的閃閃發光的店麵,成就感簡直要爆棚,我喜歡這樣的心情,僅僅是為了打掃衛生這麼一件小事,都能開心上半天的簡單情緒。
晚上睡覺的時候猶豫再三,還是給任夏留了門,鑰匙放在門口假花盆底下,這是我們一直以來約定的習慣。
其實本來想設一個禁製,然而捏起訣才想起自己如今已經不複往昔,靈力全失,看看自己酷似畸形蘭花指的手,苦笑一聲,無奈的收了起來。
任夏大半夜的回來了。
我睡到一半,忽然心神不寧,自己從睡夢裏清醒過來,剛睜眼就看見這貨趴在我床邊,三條毛柔柔的長尾巴在我臉上身上掃來掃去,眼睛裏泛出幽幽的淡黃色光芒,借著這個光芒,可以看清她手臂上白如冬雪的絨毛,還有大波浪裏戳出來的尖狐狸耳朵。
我被這個狐女的扮相嚇出了一身冷汗,瞬間清醒過來,急忙抱著被子坐起身:“臥槽,你是要嚇死我嗎?我被你嚇死了我看你去找誰假扮你媽!”
任夏沒搭理我,伸手拍了拍被子,確定我的腿已經收起來,便身姿輕盈地跳上床,打出一個星光點點的結界:“來姐妹,咱的肩膀雖然不如男人的寬厚有力,但借給你哭一哭,還是可以的。”
我頓時啞了。
本來還好好地,什麼感覺都沒有,可是這句話說出來,忽然就覺得,真的……好想哭一哭啊。
任夏攬著我的肩,輕輕地拍啊拍:“哭吧,哭完了就都好了。”
我抱著被子往任夏那邊蹭了蹭,鼻子已經很酸,還想為自己找個場子,一本正經地說:“那我就隨意哭一哭。”說著把額頭抵在她肩上,醞釀了一下,氣壯山河地哭了出來。
“任夏,我是真難過,我是真難過啊。”
“你不知道我現在是什麼,怪物,我是一個怪物,妖不妖神不神,我不知道這個身體現在是什麼情況,沒有人知道,或許它下一秒就忽然化成灰燼……沒有人知道,沒有一個人知道。”
“我快害怕死了,你知道嗎我快害怕死了,我不知道未來會變成什麼樣子,我心心念念的長生劫就這樣……以一個亂七八糟的方式渡過,我幾百年來都在擔心的長生劫,我把它看做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任夏又拍了拍,就像哄小孩子一樣,聲音和動作俱都輕柔:“沒什麼可怕的,我在呢,朗冶也在呢,我們都會陪著你。”
然而我什麼都聽不進去,隻覺得心裏的委屈如同開閘的水庫一樣噴薄而出,淹的人喘不過氣來,隻有失聲痛哭,才能換得一點點的新鮮空氣。
我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會被命運逼到退無可退地地步,這種感覺就好像麵前是猛獸,身後是懸崖,然而你連跳崖的權利都沒有,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猛獸吃掉你……或者忽然放過你。
然而沒有人會來救我,他們所能做到的最大的努力,不過是在我難過的時候讓我痛哭,在我悲哀的時候對我報以愧疚之情。
讓人窒息的情緒從四麵八方傳過來,生活就像永遠看不見天日的地窖,整日布滿了黃色的霾,每吸進去一口氣,就帶走一分生命的流失。
任夏一直輕輕的拍我,這樣簡單的動作,卻能給人莫大的安慰,她聽著我的哭聲小了一點,便把我扶起來,變出一包抽紙,給我擦拭臉上橫流的涕淚。
“明珠,我有一個不太恰當的比喻,很想說給你聽一聽。”
我抬起臉,眼淚巴叉地看著她。
任夏恍惚地笑了笑,又在我頭發上摸了摸:“你還記得……很久很久之前,我被人誣陷不貞,鄂莫用一紙休書把我趕出瓜爾佳府的事情麼?”
我點點頭。
任夏輕輕歎了口氣,唇角掛起微笑:“我與你在揚州分別,分別之後才發現我身無分文,你忘記給我留盤纏,那時我深受朗冶的影響,不肯隨意動用法力,然後餓的奄奄一息,隻能變回本身,在山野裏覓食,那時候真的覺得……天要塌了。”
“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前路一片渺茫,未來是死是活都看不到,沒有人可以幫你,因為那個時候,我就是這樣的心情。”
“我養成依賴法力的習慣,也是在那個時候形成的,因為我無意間用法術捕殺了一隻狼,那時候我忽然想到,我還可以使用法術,並沒有規定,妖不能使用法術的。我用法術變了很多金銀,去到城裏吃熱的食物,你不知道,第一口熱湯下肚的時候,我簡直要哭出聲來,我到現在都愛喝熱熱的湯,它給我的安全感,連蘇謀都替代不了。”
寂靜深夜裏,她的聲音和表情都柔和而平靜,讓人很難相信,那些生不如死的事情竟然真的曾經發生在她身上。她說著便微微笑起來,星光之下,那張臉風華絕代,完全是因為那張臉帶出的神情氣質,和容貌無關。
“沒有什麼是注定的悲劇,”她直視我的眼睛,用了很大的力氣掐我的肩頭,掐出疼痛的感覺:“你相信我,沒有什麼是命中注定,如果有神安排了我的人生,那我就同神決鬥,來換取這一世的自由。”
我一直在任夏懷裏嚎啕大哭,正常人按這個哭法,早就把嗓子哭破,然而我現在今非昔比,身體好的刀槍不入,嚎了半晚上,嗓音依然圓潤清晰,任夏昂著頭皺著眉,估計是快要被我哭聲震聾了耳朵,終於等到晨雞將要報曉,我才慢慢降低了分貝抬起頭,哭的神清氣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