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理兒遇到挫折時都會像個縮頭烏龜一樣,鑽在被窩裏長睡不起,可是淩明樽把好運給她之後,她的睡美人症似乎也消失了,她不會再經常陷入嗜睡的狀態中,她的作息時間變得異常規律,要等到晚上十點才犯困,第二天早上六點準時自然醒。
之前井理兒經常在網上搜索關於淩明樽的消息,大數據似乎默認“淩明樽”這三個字是她的最愛,無論她打開哪個APP,都會顯示與他或者淩氏集團有關的內容,現在再看到這個名字時,井理兒的心都會忽地一窒,像是有千萬根針紮在她的心上,她疼痛難忍,最終千瘡百孔也無法自愈。
井理兒打開設置,將這三個字給屏蔽掉了。
她發覺自己待在這個公寓裏隻會越來越想念淩明樽,這裏的每一處都留有他的氣息:他在書房裏工作時的專注;他常常每天早起在健身房裏揮灑汗水;他躺在露台的沙發上懶洋洋地眯眼曬太陽;他細細品嚐紅酒時的優雅……
井理兒決定讓自己投入工作中,她將接下來一個月的行程都安排得滿滿當當,要麼在酒店試睡,要麼就是趕在去試睡的路上。
井理兒拖來行李箱整理行李,一打開衣櫥,裏麵都是淩明樽買給她的衣服、包包和配飾。
淚水瞬間奪眶而出,井理兒對著空氣拳打腳踢:“淩明樽,你個混蛋!”
她突然想起淩明樽提分手前幾天的反常的舉動,原來是在為離開做鋪墊,她哭喊起來:“如果你早就做好了離別的準備,為什麼還要在最後關頭對我那麼好?為什麼要讓我念念不忘?為什麼不變得渣一點?你哪怕去出軌、去愛上別的女人,我都不會現在一樣難過……”
井理兒哭得快斷了氣,這是她第一次戀愛,卻愛得那麼慘。
她哭到眼睛紅腫,幾乎沒法見人,隻能戴著墨鏡出門,她沒有在那份“房屋轉讓合同”上簽字,而是將它擺回了原來的位置。
站在公寓門口,井理兒靜靜地朝裏看,驀地又想起她總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等淩明樽回來,然後迫不及待地撲到他身上,對他說道:“歡迎回來!”
可是他現在不會回來了。
井理兒閉了閉眼睛,關上公寓的門。
這一個月裏,井理兒去了15米深的海底水下酒店,隔著玻璃窗欣賞海裏的珊瑚礁和生物;去了建造在瀑布之上的酒店,仿佛置身於西遊記的水簾洞;去了與書店融為一體的書屋酒店,到了夜晚安靜得隻剩下翻書的聲音和輕微的打鼾聲;甚至還去了人骨搭建的墓穴酒店,睡覺時被滿牆密密麻麻的骷髏眼睛盯著;還去了不可思議的仿監獄設計酒店,每天隻有規定的時間才可以出去放風……
她去的地方越多,就越想念淩明樽,有時候忍不住拿起手機想跟他分享自己的心情,卻又想起來,原來他們已經分手了。
這天,井理兒在酒店的餐廳用餐時,遇到了來出差的霍負浪。
霍負浪並不知道井理兒跟淩明樽分手的事情,笑著跟她打招呼,坐到她麵前:“你是跟樽哥一起來的吧?”
井理兒愣了一下:“淩明樽也住在這個酒店裏?”
“是啊,下午有個優秀企業家的頒獎典禮,就在旁邊的禮堂,我在邀請名單上看到淩明樽的名字了。”
井理兒怔了怔:“你能不能別告訴他,你見過我?”
“你們鬧別扭了?”
“算是吧。”井理兒匆忙擦了擦嘴,起身離開。
“等等。”霍負浪叫住她,“淩明樽住314房間。”
“告訴我做什麼?”
“萬一你需要呢?”霍負浪笑笑。
井理兒一頓,走出餐廳。
她走入電梯裏,按下自己所住的酒店房間7樓。
當電梯到達三樓,前麵的人走出去了,井理兒抬頭看到“3”這個數字,鬼使神差地也跟著走了出去,她站在走廊上,感到很迷茫。
酒店工作人員看到她,以為是迷路了,問道:“小姐,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請問你是哪個房間?”
“我……”井理兒看了眼自己房卡上的數字,“我住703。”
“這裏是三樓哦。”
“呃……嗯。”井理兒木訥地點頭,工作人員幫她按好電梯,電梯到達後,她猶豫了一下,走了進去。
井理兒靠在電梯廂的鏡子上,淚水漸漸氤氳了眼眸。
她回到酒店房間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收拾行李,打算光速離開,她拖著行李箱來到酒店一樓,工作人員抬著落地展架從她身邊走過,她看到展架海報上印著淩明樽的照片,上麵寫著:淩氏集團CEO淩明樽。
井理兒停下腳步:“請問……”
工作人員轉頭看她:“有事嗎?”
井理兒指了指海報:“這個典禮怎麼去?”
工作人員禮貌地回答她的問題:“電梯上二樓後,從空中走廊走到對麵的大廈,就可以看到了。”
“謝謝。”井理兒點頭,按照工作人員的指引,來到禮堂門口,門口站著兩個禮儀小姐:“你好,請問有邀請函嗎?”
井理兒搖搖頭:“我不進去。”她站在門口,恰好聽到裏麵傳來主持人的聲音:“有請最受歡迎酒店企業獎的獲得者——淩氏集團的總裁淩明樽上台領獎,並發表獲獎感言。”
井理兒靜靜地聽著,淩明樽的聲音終於響起:“大家好,我是淩明樽,淩氏集團必定不負眾望,繼續朝著更優秀的方向前進,謝謝大家。”他言簡意賅地說道,聲音飽滿卻有些冷,沒有很激動也沒有很興奮,但鏗鏘有力,井理兒已經可以想象到,當他說這段話時,臉上一定帶著涼薄的笑意,麵容冷峻,如同冰山雕刻的絕美雕像,威嚴,不容侵犯。
井理兒抿嘴一笑,這樣就夠了吧?隻要能聽到他的聲音,就夠了。
她回到酒店大堂,準備去退房卡,酒店經理恰好趕來:“您不是住兩晚嗎?今天就要走嗎?我還有很多地方沒帶您參觀呢?”
井理兒頓了頓,心開始搖擺起來,她知道自己貪婪了,將房卡收回來:“我不退房了。”
但好像上天故意捉弄井理兒一般,當酒店經理帶她去參觀酒店的一些設施,她滿懷著忐忑,既希望又害怕遇見淩明樽,卻一直沒遇見,甚至晚飯在餐廳裏用餐兩三個小時,也沒遇見。
井理兒歎了口氣,突然覺得自己真是可憐,也沒了胃口。
淩晨一點,她被餓醒,醒來後便再也睡不著,她在房間找了一圈,隻找到泡麵,但她一點也不想吃,她想起酒店對麵有家24小時的便利店,便換上衣服下樓了。
電梯到達一樓,門被打開,刺鼻的酒味迎麵撲來,井理兒看到了淩明樽那張熟悉的臉,但他的樣子非常狼狽,喝得不省人事,被霍負浪和幾個酒店工作人員攙扶著。
“快幫下忙!”霍負浪看到井理兒。
“這是怎麼回事?”井理兒原來要走出去的腳又退回了電梯裏。
“我們今晚有個應酬,有幾個‘老油條’想針對淩明樽,他就跟瘋了一樣一直跟那群人比酒量,可他一個人怎麼能喝得過四個人?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可能是跟你鬧矛盾心情不爽吧?他以前從沒有這樣子過,更不會讓自己在飯局上喝醉。”霍負浪解釋,“雖然我跟他是死對頭,但這種情況下也不能見死不救,畢竟我也很討厭那些老油條。”
井理兒愣了一下,看著淩明樽,他的眉毛緊擰著,長長的睫毛覆蓋著,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臉紅得如同火燒雲一般,側臉棱角分明,在電梯燈光的照耀下仿佛鍍上了幾分朦朧,薄薄的嘴唇緊抿著,顯得下頜線很緊繃,即便是喝醉酒,也透露著讓人無法靠近的冷峻氣息。
霍負浪和工作人員將淩明樽送到他酒店房間的床上,井理兒也跟著進去了。
工作人員跟霍負浪說了幾句話後便離開了,房間裏隻留下霍負浪和井理兒兩人。
“你留下來照顧他吧。”霍負浪輕輕地拍了拍井理兒的肩膀,走出去,關上門。
井理兒盯著淩明樽,這才發現他的白襯衫前麵沾了一大片嘔吐的汙漬,忽然他動了動身子,伸手捏著脖子,一副很難受的樣子。
井理兒意識到他可能想吐,連忙走過去將他扶起來,然後拿來旁邊的垃圾桶。
淩明樽“嘩”的一聲吐在裏麵,看起來喝了不少酒,井理兒一邊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背。
淩明樽依然閉著眼,似乎沒注意到身邊人是井理兒,他吐完後又繼續倒回床上。
井理兒看了看他,心疼痛了起來,她坐了一會兒,起身去衛生間拿了條毛巾,沾水擰幹,然後回到床邊,給淩明樽擦了擦嘴和臉,她聞到他吐得到處都是的襯衫上發來的腥臭味,有些不忍心讓他就這樣穿著過夜。
她思索了一會兒,一顆一顆地解開襯衫上的紐扣,她看到他似乎發胖了些,人魚線和腹肌變得沒那麼清晰了。
井理兒皺眉,她知道淩明樽是個很自律的人,沒能管理好身材一定是因為生活過得不順利。
她慢慢地將他的白襯衫脫了下來,然後在房間裏找新的襯衫,卻發現他的衣服大多都不幹淨,明明帶了很多套,但每一套上都有汙點,從這些汙漬上就可以看出他經曆了什麼,不小心沾到路邊牆繪的顏料、不小心把茶水潑在了身上……
她差點都忘了,把好運給了自己的淩明樽,一定活得跟以前的自己一樣狼狽和倒黴吧?
他像是在懲罰自己,接替了她的黴運而艱辛地活著。
井理兒翻到一件幹淨的睡衣,將淩明樽艱難地扶起來,給他套著衣服。
但她想得太簡單了,弄了半天也沒弄好,領子套在淩明樽的頭上一直下不去,她便使勁拽著,淩明樽的臉都快變形了。
終於把衣服套到脖子上,又要將他的手伸到衣袖裏穿好,井理兒抓著他的手腕找著衣袖。
突然,淩明樽的另一隻手伸了出來,握住她的手,半睜開眼睛看她:“井理兒,是你嗎?”
井理兒嚇了一跳,連忙推開他,從床上站起來。
“咚”的一聲,淩明樽的頭重重地撞到床頭,發出巨響,然後歪著脖子倒在枕頭上,閉上眼睛,似乎暈了過去。
“淩明樽?”井理兒伸手搖了搖他,淩明樽還是一動不動的。
井理兒隻好使力將他的身子擺正,終於把睡衣給他穿好了,隻是背麵皺成一團,被淩明樽壓著,她很難扯平。
忙完的井理兒長長地舒了口氣,摸了摸額頭,竟流汗了,她在原地呆立了一會兒,聽到從肚子裏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音,經過這一番折騰,消耗了不少體力,她變得更餓了。
井理兒環顧房間一圈,目光落在桌子上的泡麵,她已經懶得再跑去便利店了,看來還是隻能吃泡麵。
她用燒水壺燒好水,留了一杯水給淩明樽當備用,然後坐在一旁大口大口地吃著泡麵,一邊時不時地看向躺在床上的男人。
井理兒將泡麵吃得連湯水都不剩,擦了擦嘴,淩明樽還是沒醒來。
“還是離開吧?”井理兒在心裏嘀咕,不然等淩明樽清醒,她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和解釋。
可是……她低頭看自己的腳,好像根本不願意挪動。
井理兒又看了淩明樽一眼,深深地歎了口氣,強迫自己堅定心思,離開了房間。
門被輕輕合上的那一秒,黑暗中的淩明樽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眼底無比的悲傷……
淩明樽第二天起床時頭昏沉得可怕,腦神經突突地跳躍著,他開始有些後悔自己昨晚為什麼喝那麼多酒了,但好在自己的酒品似乎不差,喝多了也沒有耍酒瘋,而是安靜地睡過去。
他抬眼看到扔在垃圾桶裏的空泡麵桶,心裏空落落的。
這個典禮還沒有結束,接下來還有兩天的企業參觀和項目交流,淩明樽本來不打算久留的,但……井理兒也住在這個酒店裏。
淩明樽收拾好自己後來到前台:“請問下井理兒小姐還在嗎?我有個東西落在她那裏,想找她拿一下。”
前台幫淩明樽在電腦係統上查了查,然後抬起頭來跟他說:“我們這裏顯示這位客人已經退房了。”
“噢,那沒事了。”淩明樽微微有些失落。
她果然,還是跟自己一樣,無法原諒自己。
淩明樽苦笑了一聲。
“如果您需要的話,我可以幫您給她打電話問問落在她那裏的東西。”前台又說道。
“不用了。”他落在井理兒那裏的,是心啊。
淩明樽的人生從來沒有這麼失魂落魄過,跟井理兒分手後,他試圖用工作麻痹自己,可是無論他做什麼事情,都會想起井理兒,他的心不在焉,加上現在黴運加持,導致他每一天都要出很多狀況。
他想跟何勳尹打聽井理兒的近況,但話到嘴邊還是忍住了,他知道一旦聽到她的消息,他就會變得貪心,想要了解更多。好在,他知道她酒店試睡的新號,他能看到她幾乎每天都在發酒店的點評,她幾乎每一天都奔波在工作中,像一隻永不停歇的陀螺。
昨天去應酬前,他聽到霍負浪說,井理兒也住在這個酒店裏。
他便開始像瘋了一樣地去灌醉自己,試圖讓酒精阻擋自己去找她的腳步,可是在那夢與現實中,他滿腦子和滿眼,浮現的都是井理兒。
酒店裏,他並不是完全醉過去的,而是有一定的意識,他聽到耳邊傳來井理兒的聲音,他以為那是夢,但漸漸地,這個夢變得越來越真切,井理兒甚至還幫他換了睡衣,坐在他的床邊吃著泡麵,他似乎能聽到她均勻的呼吸聲,感受到她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