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的事情,朕都是要加官晉爵的,怎麼就談到了怪罪?”皇帝親自從寶座上下來,扶起跪在當下的管晉捷:“起來說話,這兒沒那麼多禮數。”
管晉捷頗有點受寵若驚地樣子,不敢擋在皇帝麵前,畢竟那邊站著的是皇帝目前為止唯一成人的兩個皇子,其中一個還是皇太子。名為廢黜,可是他依舊是排行最靠前的幌子,難保皇帝不會顧念骨肉血脈親情,複立為太子。若是不知道怎麼避禍,豈不是要拿一家人的性命開玩笑?
皇帝抬起眼簾打量著緊隨其後的兩個兒子,為首的長子有些不知所措。難道是因為父子間的隔閡還是因為無所不在,至高無上的皇權讓原本最親近的父子都要形同陌路?不自覺地,皇帝頗有些羨慕諸葛宸起來。不過是自己不自覺,內心深處的寂寞和冷清不是在這深宮或是那金鑾殿上輕易能用什麼來補償的。
“回來就好。”這話是對後麵兩個兒子說的,平淡到根本不像是親父子。說不擔憂是假的,但是一旦麵對麵的時候,父子親情很快就被君臣之禮多替代。難怪有人說帝王家是沒有骨肉親情的。
有時候皇帝也會從心底懷念當日在先帝身邊時候的情景,不止是有自己這個唯一的皇子,還有管昕昀管雋筠兄妹相陪,要是沒有那段無憂無慮的童年,這個皇帝能夠懷念的東西就顯得越發乏善可陳了。
“先下去吧,朕跟管將軍還有諸位大臣要談論正事,等到朕有空的時候再去看你們。”皇帝擺擺手,有時候跟自己的兒女還沒有跟臣子之間來的輕鬆。皇帝也不習慣在再次立儲之前,讓皇子們參與到政事中來。
兩個皇子也沒有從身份驟變中緩過心神,這一句話如蒙大赦。兄弟倆趕緊給皇帝行禮後,退出了禦書房。
管晉捷隻是聽二叔管昕昀提起過,皇家規矩大得很。可是真正見識到也還是第一次,不說旁的。隻是平日自己回家去,父親見了自己總是難以掩飾的關心,凡是非要等到自己到了家,吃上母親或是鳳姐親手做的飯。才能安心。上次二叔就說,這是父親跟他們從小都沒有得到過的父愛,但是自己真的從父親那裏得到了。
不過皇帝看來這都是順理成章的事情,諸葛宸留在紫檀木匣包袱裏的信箋,皇帝始終都在思索上麵的詞句,諸葛宸最後一次竭力陳詞是為了讓帝國不再有隱患。
不論多麼不情願看到他們逍遙自在越走越遠,真的做到白首不相離的恩愛夫妻。隻是諸葛宸對於江山社稷的一份赤子之情還是不能質疑。皇帝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也在心裏認同了他們夫妻就這麼瀟灑的離去,看看管晉捷,或者這就是那個女人沒有多留給自己一句話的唯一牽掛。
“上次你說要請辭驃騎大將軍?”皇帝翻看著管晉捷呈遞上來的奏本,看了看信手擱在一側:“你們管氏一族,從你曾祖到你叔父父親,都是股肱之臣。還有你姑丈,更是朕最信賴的臣子。如今看到你年紀輕輕,就替朕分憂解難。實在是江山之幸。”
“微臣不敢。”管晉捷心底還是咯噔一下,皇帝這樣的考語可真是尋常人沒有的。遲疑了一下:“皇上謬讚了。”
“這場戰役打得很漂亮,又能夠在朕最需要你的時候帶兵進京勤王護駕。朕要好好封賞你。”皇帝衣袖一拂,親自研磨朱砂迅速寫就上諭:“如今的宰相薑輝,跟你們管家也是世代姻親,至於榮立更是你姑丈一手提拔的親信。這兩個人在朝中,朕放心得很。你的官職自然也要往上擢升,朕相信你會做得很好。日後朕的太子還要你盡心輔弼,不要叫朕失望。”
“是,臣領旨。”管晉捷本來還想推辭,忽然想起昨晚姑丈在相府見到自己時說的那番話:不論皇上給你什麼樣的恩典,坦然而受就是。日後的一切隻要自己小心謹慎。自然是不會有閃失。
皇帝扭頭看向窗外,他的帝國又回來了。隻是那個在夢裏才能見到的女人,卻再也不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