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以藍像是沒聽著,慢條斯理從兜裏掏出一盒煙來,另一隻手挾出一隻價值不菲的打火機,攏著火苗點著在指間,卻沒有吸。
他的手指修長,指節分明,從她的角度,能看到指側有微微的繭。
手指上為什麼會有繭呢?滑板玩兒久了,連那裏也會長繭嗎?
她想著想著,走了神。
池以藍也在放空,他站在那兒,眼神越過她望著荷塘,煙霧從他垂落的指間盤旋而出。
她聞到香煙的氣味,卻難得沒有覺得討厭,隻是費力忍住咳嗽,過了會兒,她才聽到池以藍低低問她:“這副小身板兒?還敢跟著來爬山?”
她說:“程穎讓我來的。”
池以藍半笑不笑瞄了她一眼,一個“哦”字說得極為促狹,像是看破什麼卻不點破一樣。
她被那語氣堵得心中不快,卻沒發作:“你的筆記我用完了,你還要嗎?不要我就扔了。”
池以藍“嗯”一聲:“扔了吧。”
顧平蕪想,怪不得三哥說這人愛端著,好好說話不行嗎……於是回過頭去繼續喂魚,也不理他。
池以藍靜靜看著她喂,直到半塊饅頭都下了水,那邊吃完飯的人才陸陸續續走出來。
傅西塘喊他:“池六,飯都沒吃完就出來抽煙?辟穀啊?”走近了一拍他肩頭:“我看你都快成蟬了,幹脆餐風飲露去。”
池以藍說:“沒抽,點著而已。”說著手一抖,落了一小截煙灰,繚繞的煙氣嗆得顧平蕪猛地咳嗽起來。
還沒等池以藍說什麼,她先覺得抱歉:“不好意思。”起身繞開這煙鬼,去找程穎。
池以藍幾不可見皺了一下眉,把煙掐了。
*
一行人吃過東西,背著登山包啟程。
顧平蕪原是愛極登山、蹦極、潛水一類的戶外運動,但當醫生告訴她,她最好不要再做任何劇烈運動之後,便連對這些戶外運動的興趣都淡了。
她的身體隻能養著,這幾年運動能力越發退化。
行程過半的時候,她已經撐不下去,動作越發遲緩,慢慢落在了隊伍最末。
四下無人,她也不再掩飾倦意,呼吸不順地返身坐到石階上,自暴自棄地發呆。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連走兩步樓梯都要氣喘籲籲了?
真是紙糊的一樣。怪不得池以藍總是嘲諷她。
她垂眸看自己蒼白而沒有血色的指甲,思緒不知道飛去哪裏,又想起程穎。
程穎邀請她來的時候,她就猜出對方一定是對這次活動裏的某個人有興趣。現在看來,應該是池以藍無疑。
否則程穎怎會寧願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也要緊跟住池以藍他們的前方部隊。
真是奇怪,程穎居然會喜歡池以藍。
似乎不止是程穎。這半學期,她多多少少聽說了池以藍在S大的“盛名”與“傳說”,幾乎已經超越了普通的校草級別,直逼明星。
池以藍的滑手Ins賬號和微博賬號,關注數早就超出了素人級別,即使除了滑板相關以外什麼都沒有,也吸引了無數迷妹前赴後繼。
顧平蕪百思不得其解,她們了解池以藍嗎?
如果了解過他,還會喜歡脾氣那麼古怪的人嗎?
池家小六脾氣怪簡直是遠近聞名。
“常年擺著張臭臉,笑得時候像是在打什麼壞主意,不笑的時候生人勿近,要笑不笑的時候最嚇人。你說一個屁大點的孩子,怎麼混得和老油條似的?”
這話是她三哥顧平謙原話,她那時候還在循規蹈矩做一個乖囡,聽了這形容,簡直連見都不要去見。於是好幾次池晟東老宅那頭聚會,她總要百般推脫不去。
饒是這樣,還是不小心碰見過池以藍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