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想階苔始綠(三)(1 / 2)

那回是池晟東做壽,老爺子非常高興,請了來往密切的世家前來慶賀,老宅一時人聲熙攘,熱鬧非凡。

池家這一輩沒什麼女孩,她在其中又年紀最幼,比排到行六的池以藍還小上幾個月,因此很受池晟東青眼,拿她當幹女兒一樣疼,雖然她不常去池家露臉,但每次見麵,池晟東都高興得很。

池晟東愛飲茶,尤愛找人鬥茶,定然要上好的福鼎白茶,再配上兔毫釉作茶具,這樣才能保證湯色純白,湯花咬盞漂亮。

那次顧平謙硬塞給她一盞價值不菲的兔毫釉,要她到時候作為壽禮送上。

於是她小心翼翼捧著禮盒,在偌大的庭院中跟著三哥亦步亦趨,心不在焉聽他與人寒暄,一個不留神,便與三哥走散。

她在院中繞了好幾圈,見識了池家老宅的移步換景,草木清華,卻一直沒走到正堂。

然後她就看見了池以藍。

那時候她和池以藍已經不怎麼有來往了,一則池以藍獨立出老宅獨居,二則兩人除了小時候有過交情,長大後早就漸行漸遠,也不是會平白上前打招呼的關係。

所以她也隻是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

池以藍著一身寬鬆的運動套裝,素白到指尖,寡淡非常。

他五官生得實在太過周整,是可以跨越性別說一聲“漂亮”的程度。隔著這麼長一段距離,都能看到眼瞼被濃密的睫影疏疏落落覆蓋,她猜想他的睫毛是不是成簇成簇長的,不然怎麼會那麼密?

他在一架紫藤蘿下站起,簌簌的花瓣落了滿身,他卻漫不經心抬手拂了拂,壓根沒拂落一片,他也不在意,一瘸一拐朝反方向走去。

他的腿受傷了?

她站在幾步之外,心說,都怪三哥老是和我說池小六不好相處,現在我連打招呼都畏首畏尾。

什麼時候能有機會和他相處,變得不那麼生疏呢?

說不定他和三哥說的根本不一樣。

顧平蕪那時候天真地想到。

結果,現在當真有了機會相處,卻堪稱一場幻滅。

胸口一陣悶痛將她的思緒扯回來。她習慣地把手攥成拳,抵在跳動不太規則的心口,好一會兒才慢慢緩過那陣窒息感,正要拿藥出來,就聽到腳步聲慢慢靠近。

顧平蕪把背包的拉鏈重新拉上。

“不舒服?”一個聲音問。

她下意識答:“沒有。”說完才怔了片刻,仰麵看過去。

逆光下,顧平蕪毫無防備地撞見一張熟悉的、輪廓完美的臉孔,定定凝視對方半晌,無聲地保持沉默。

池以藍臉上帶著不耐,直接蹲在她跟前。

“上來。”

他身量已成,正在朝氣蓬勃的年紀,毫不吝惜地向她展露出寬闊的脊背,透過單薄的棉T,好像能夠知悉他每處積蓄力量的肌肉線條。

顧平蕪莫名想起他滑滑板的樣子,心想,健康真好。

池以藍回頭催促:“上來啊。”

她對上那雙從來沉冷的眼,笑了一下:“不用了,我能走的。”

池以藍沉著臉,緩慢直起身,偏頭看她:“那你自己走上去?”

“嗯。”

池以藍不再強求,隻是默默把手裏的登山杖遞給她,率先往上走。

她的步伐緩慢,兩腿沉重得像要帶著她墜下去。

顧平蕪自嘲地笑了一聲,不妨前頭帶路的池以藍回頭問:“笑什麼?”

“沒什麼。”她站住腳,眯著眼打量他片刻,隨口道,“就是奇怪你居然好心回來接我。”

“你也說了,好心而已。”

池以藍懶得聽她說話似的,繼續往前走,之後再沒理她。

等到趕上前麵大部隊的尾巴,太陽已經下山了,一夥人正好停在山間會所不遠處,於是決定就地駐紮吃飯休息。

顧平蕪自然和程穎住一間,其他的幾個都是男生,一夥人要了一個大套房,準備通宵玩牌。

顧平蕪早就筋疲力盡,渾身被汗濕透,隻想舒舒服服泡一個熱水澡,於是一頭紮進浴室很久都沒出來。

程穎跑去大套房和他們打牌,顧平蕪洗完澡出來,等到頭發幹了都沒等到人回來,一看時間已經八點鍾,也沒有人來叫吃飯,不由有些擔心,便出了房門尋過去。

這山間會所的風格古色古香,各棟宅院互通,套房在隔壁一棟,曲院回廊,堪比迷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