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平蕪不算路癡,隻隱約記得程穎告訴她,要下到負一層再上來。她照程穎說的走了一段路,就忘了自己在哪裏,隻能走到外麵,想直接從各個院子之間穿過去。
會所的名字古韻杳然,叫做“醉花陰”,的確名副其實。
單她走的這一段路,便險些被重重疊疊的花影淹沒,好容易找到套房的位置,顧平蕪敲開了門。
一屋子人齊齊朝她看過來。
開門的男生是常和傅西塘、池以藍廝混在一起的那個悶葫蘆。
顧平蕪起初隻聽池以藍他們叫他阿南,有次聽到教授點他名,才知道他本名叫金伯南,家裏人是外企高管,不像傅西塘是和池以藍打小認識,是大學才和他們混熟的。
金伯南一向比池以藍話還少,卻破天荒開口問她:“休息好了?要一起玩牌嗎?”
麻將桌前的池以藍這時候才遲遲朝她望過來,竟莫名有些失神。
這個時節恰逢山茶花開,顧平蕪方才一路走過來,雪白的、朱紅的花偶爾會整朵整朵滾落在足邊。
這花並沒有濃鬱的香氣,卻清新可人,顧平蕪忍不住在路上拾了一朵。別在自己胸襟的口袋上,朱紅色的一朵花,好像從她雪白的棉襯衫上憑空長出來似的。
她剛剛洗完澡,頭發半幹不幹落在身後,巴掌大的臉脂粉不施,打眼一看,堪比花嬌。
程穎正湊在池以藍身後看牌,瞧見她進來,上前拖了顧平蕪的手問:“哪兒來的小紅花?”
顧平蕪被她按著坐在麻將桌邊上,有點不自在:“路上撿的——”
“坐這兒幹嘛?”池以藍忽然把手裏剛摸到的牌一撂,“想玩?”
顧平蕪被問得怔住,疑惑池以藍怎麼總是針對自己,不就是上次不擇手段攔著他沒讓他打群架麼,還不是為他好,怎麼這樣記仇?
程穎覺出倆人氣氛微妙,想起之前拜托池以藍下去接人,池以藍也是臉色奇怪,就連忙插嘴道:“顧平蕪,你餓不餓?要不咱先打一把,吃完飯再玩?”
池以藍卻把牌一推:“吃飯吧,八點多了。”
傅西塘剛好從裏間的盥洗室出來,一聽這話連聲嚷嚷:“吃飯吃飯,餓死了!”
程穎隻好帶著歉意似的看向顧平蕪,怕冷落了她似的。
顧平蕪本就對麻將這種東西沒什麼興趣,她小時候跟著三哥見識過不少牌桌上的事,隻覺得烏煙瘴氣,於是朝程穎搖頭一笑,便隨眾人出去吃飯了。
出門的時候,池以藍在前頭站了一會兒,等她走到身側,才目不斜視低聲道:“別看我們玩兒什麼你也想玩兒什麼,女孩子少打麻將,烏煙瘴氣的。”
顧平蕪站在原地反應了一會兒,差點氣笑了——真是倒打一耙,你也知道烏煙瘴氣?到底剛剛是誰坐在那裏玩牌?
這口氣一直鬱結到吃飯,一點胃口都沒有。
顧平蕪拿筷子戳著碗裏晶瑩剔透的一隻蝦餃,半天也沒下口,池以藍正好坐在她旁邊,又低聲道:“別浪費糧食。”
她到底是被家教束縛久了,雖然很想回一句“關你什麼事”,礙著在人前,還是克製住,悶不做聲把碗裏的蝦餃塞進嘴裏,一下一下咀嚼完,立刻起身離席。
“我吃完了,好困,先去睡了。拜拜。”
池以藍這才意識到,顧平蕪好像有點不高興了?
至於不高興什麼,他才懶得細想。要是把女孩子的心思挨個琢磨一通,他也不要做什麼正經事了。
傅西塘在旁邊全程看著,抬手懟了一下金伯南,對方筷子一抖,馬上進嘴的蘿卜糕掉了。
金伯南冷著臉看過去,傅西塘不理他臭臉,還悶聲忍笑問:“哎,你說池六這種蠢直男還能套到老婆不?”
金伯南並不關心老婆的事兒,一言不發把點心夾起來吃了,當沒聽見。
席間程穎和池以藍搭了好幾次話,都被幾個短暫的音節堵回來。
“嗯”,“哦”,“啊?”,“啊”……諸如此類。
最終程穎確認池以藍是聊天殺手無疑,隻好先行離席去找顧平蕪。
回去一進門,床上的人已經睡著了。她湊近看了看,女孩側躺著縮成一團,兩手乖乖放在枕邊,十分淑女,十分睡美人。
程穎暗暗羨慕了一會兒,轉頭去洗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