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嘈雜人聲漸漸遠了,柳無瑕輕輕舒了口氣,可眼角裏蘊著的略顯得意的笑意仍未完全散去。
杜蒼庚對她的在乎是顯而易見了。這一局,杜霜霜又落了下風,說不竊喜那是不可能的。
柳無眠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有些無奈。
“姐,你為何總和杜家小姐過意不去?她才多大?孩子而已,犯得上和她較真嗎?”
“孩子?!孩子怎麼了?孩子就能不講規矩、到處撒潑了?”柳無瑕翻了個白眼,鬧了這麼一陣,她身上出了汗,拿起團扇呼呼扇了兩下,“規矩是要從小立的,道理是要從小學的。我替她父母教訓她,她該謝我才是。再者說,她也不小了,也就你把她當孩子罷了。”
這話實在說到了柳無眠的心裏。杜霜霜來學堂認字讀書時不過七八歲,轉眼間小姑娘變成了大姑娘,她已經十六歲,實在算不得孩子。可不知為何,在柳無眠眼中,杜霜霜似乎還是初來乍到時的青澀模樣。
“話雖如此,可……”柳無眠說不過她,又知自家姐姐的脾氣,轉而又勸道,“姐,那杜府老爺是禦醫局提點,管著整個禦醫局,雖說品級不算多高,但全京城哪個不知他和陛下的關係?咱們這位陛下性子多疑,頭疼腦熱的都隻讓杜老爺親自過手。”
聽他忽然說起杜若,柳無瑕大約猜出他的意思,便順著話頭問道:“你想說什麼?”
柳無眠抿著唇望了她片刻,小心翼翼說著:“我的意思是,放眼燕安城,高門顯貴多得是,可任誰見了杜家老爺都要禮讓三分。杜霜霜是杜若的女兒,就算你和她三哥情投意合,也還是別總和她針尖對麥芒了吧。萬一以後你真嫁過去,那……”
“怎麼?別人還沒品頭論足,你這裏就先自認是我們高攀了他們杜府?”柳無瑕的臉色明顯冷了下去,“所謂不戚戚於貧賤,不汲汲於富貴,你我雖是布衣,比不得那些豪門大族,卻也不該妄自菲薄。蒼庚真心待我,我便還他以真心,除此以外,我並未想過其他。”
“姐,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被如此一說,柳無眠麵上頓時有些尷尬,他想解釋,又被柳無瑕阻下。
“我明白你是為我擔心,不過這些事我心中有數,你就不必多想了。”柳無瑕一邊說著,一邊笑著推了他一把,“走,一起去看看阿爹吧,看看他老人家有沒有胃口呢。”
小小風波過去,鬆雪堂終又恢複平靜,但杜府裏卻是雞飛狗跳、亂作一團。
杜霜霜哪裏是能受氣的人,一進門就跑去找母親盧芝華哭訴,說是杜蒼庚被柳無瑕迷了心智,竟然胳膊肘往外拐欺負起自家人。盧芝華向來對這個小女兒寵得緊,哪裏聽得了這種事,指著杜蒼庚的鼻子就開了罵。
杜蒼庚平白無故挨了訓,自然亦是滿腹委屈。
“母親,你怎麼能聽小妹一麵之詞?”
“我不僅是聽,我還會看!”盧芝華一手指著他,一手將杜霜霜又往懷裏摟緊了些,“霜霜都哭成什麼樣了,你看不見?你也別覺得你 妹妹是挑刺,她說得不無道理。你三天兩頭往鬆雪堂鑽,外麵早就有風言風語了,你是耳朵聾了、還是心太大了,一點兒都沒察覺嗎?要我說,那柳家姑娘也不是什麼好人,尚未出閣就招蜂引蝶,哪裏像個正經人?他爹爹也是混球,非讓一個姑娘家和小子們一塊兒念書,男男女女的,就不怕出事?”
盧芝華越說越嫌惡,沒注意到杜蒼庚的臉色難看了下去。
“母親,您這話就有失公允了。柳先生想讓女兒多學些東西、長些見識,這沒什麼錯。”
“學東西、長見識,方法有許多,偏讓她混在小子堆裏,不是錯是什麼?”盧芝華不屑地哼了一聲,剛要再說,就聽門外一聲咳嗽。
“我說你啊,就是強詞奪理。”
盧芝華尋聲望去,卻見杜若正背著藥箱一步邁進門來。或許是因為常年與藥材打交道的緣由,杜若雖上了年紀,卻有些鶴發童顏的意思,麵上幾乎沒有什麼皺紋,容光煥發的模樣倒有幾分少年的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