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生死一線(2 / 3)

他們那種人,讓人保證的方法有很多。

夕陽終於落下,晚霞遍天。

衛碧最終還是沒能下定決心。她聽見天台上的門被人打開的聲音,回過神來,發現墨鏡男A站在門口,冷硬的臉上居然有了一些表情。他遲疑開口:“衛小姐,秦先生請您下樓,三個小時已經到了。”

衛碧站在欄杆前一動不動。

墨鏡男A死死盯著她。

他很緊張。

眼前的這個女人他之前隻在電視上看過,漂亮、性感,長得和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的玩物一樣。第一次請她上門,發現她居然有不錯的身手,這讓他大感意外。而就在剛才,他確信在她的眼裏看到了野獸的光芒。那種不該出現在這種錦衣玉食的人眼裏的光芒。

這種人,真的發起狠來說不定寧死不彎。

他知道樓下等待她的是什麼。

四管針劑,三種毒品。

秦季仁天性多疑,他不會允許有一點意外出現。而他現在好奇的是,這個女人會不會妥協……

他時刻坐好了撲過去拽住她的準備,卻發現那個女人並沒有再靠近扶欄,她緩步靠近了樓梯,來到了他的身旁。

“走吧。”她說。

墨鏡男A暗暗鬆了一口氣,卻有些……失望。

沒錯,是失望。

墨鏡男A的心思,衛碧當然不知道,她抱著小貓下了樓,並不意外地在別墅的主臥中發現了秦季仁的手下端著一個箱子。箱子的蓋子打開,裏麵是幾個針管。

“衛小姐想好了嗎?”秦季仁笑得很溫和。

衛碧勾勾嘴角,抱著小貓四顧,最後朝墨鏡男A走了過去,把手裏的小貓交到了他的手上:“它不會走路,你先替我抱著它。”

墨鏡男A接過。

衛碧走到秦季仁身前,冷道:“我要《天生尤物》兩億投資,還要一個工作室,圈中資源,並且,我要看到秦則寧身敗名裂。”

秦季仁笑起來:“當然沒問題,衛小姐能想通就好。”不過,他沉吟片刻,玩味道,“衛小姐應該懂的,人與人相處需要合約,就像衛小姐現在與SE的合約一樣。”

衛碧冷笑:“秦老板想要和我簽約?”

秦季仁別有深意地瞄了一眼箱子:“秦某人的約,更加有締結的誠意。”

衛碧沉默了很久,道:“好。”

她不知道針劑裏是什麼,不過完全可以猜出來。早年的香港娛樂圈中也有很多製片商會通過這樣的方式束縛藝人,他們如果有跳槽之心,一方麵是會被斷絕貨源,另一方麵也容易身敗名裂。

“來,為衛小姐遞上‘合約’。”秦季仁道。

“我自己來。”衛碧冷道。

秦季仁不動了,隻靜靜地看著衛碧。

衛碧緩步到了箱前,伸手取了粗的一個針管,緩緩地靠近自己的靜脈,稍稍探進自己的手臂,推動針管——

周圍的墨鏡男身體僵硬。

一、二、三……

衛碧粗略數了數墨鏡男的個數,用力拽緊了針管,猛地朝身旁的一個人的氣管刺去!

“啊——”那個墨鏡男一時不備,尖叫著捂住了喉嚨。

衛碧趁著這一秒間隙猛地推開了另一個人,朝著主臥的窗戶跑去,從窗口一躍而下——

所有人都僵立在原地。墨鏡男A第一個清醒過來,扔了手裏的貓衝到落地窗邊朝下望,卻隻看到那個女人的身影在地上的草叢裏滾了好幾個圈,最後居然踉踉蹌蹌站起身來朝樓下的樹林深處跑去!

秦季仁也衝到了窗邊,愣了半晌,吼:“還不快追!!”

所有人這才反應過來,朝樓下衝去。

衛碧全身都疼。

剛才在天台上觀察到主臥的窗戶沒關,窗下又是草坪,本來就隻是一場賭局。萬一秦季仁沒有選擇在主臥“簽約”或者一不小心跳下來把腿摔斷了,等待她的一定是噩夢。不過現在的情況,似乎比噩夢也好不到哪裏去……

她根本看不清眼前的是什麼,樹影在她的身旁飛快掠過。她的動作向來敏捷,如果她能擺脫那群保鏢一分鍾,那麼跑掉的可能性就多了起碼兩成。不論如何,總比留在那兒,從此被毒品束縛,變成毫無自尊毫無生命的人強。

這座別墅坐落在半山腰,山下就是盤山公路,路上偶爾會路過車輛,如果能搭上其中一輛,基本上就有八成成功機會……

衛碧從來不知道自己還可以跑這麼快,也許是這幾年的散打練習最終起了效果,她穿行在密林裏,身上不知道被多少樹枝劃破,終於,遠處的馬路近在眼前,她用盡了最後的力氣,朝著路狂奔——

衝出去的時候,其實已經快要昏厥。不過巨大的刹車聲勉強拉回了她的意識。

她愣愣地看著距離自己隻有不到一手距離的車,徐徐抬頭,看到了駕駛座上那個人的臉。頓時,不論是哭還是笑都成了奢侈。

秦則寧。

她搖搖晃晃走了幾步,忽然覺得眼皮睜不開,一片漆黑的帷幕籠蓋了整個世界。

“衛碧——”

秦則寧衝到車前的時候,衛碧已經徹底癱倒在了路上。

他把她抱了起來,小心地放進車裏,快速回到駕駛座上,驅車下山。整個過程中,他的手一直在顫抖,臉上卻沒有什麼神情,隻是偶爾通過反光鏡看看後座上的人是否醒了過來。

可惜,這一路顛簸,她都沒有一絲轉醒的跡象。

車廂內有著淡淡的血腥味,很明顯是她的身上的。他不敢去想她到底遭遇了什麼,這樣的絕望就像是五年前,他抱著她離開車庫的時候一樣。無數畫麵疊加在了一起,他的額頭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手不可抑製地顫抖,幾乎連方向盤都握不住。

衛碧……

這個名字,是他一時覺得好玩取的。

那個桀驁的女孩毛毛躁躁,卻有著讓老歌手都羨慕的天賦。她整個人透著綠色,青翠得讓人覺得沁涼。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變成了他身旁優雅的存在。她紅遍大江南北,多少人為見她一麵而飛越半個地球,她卻隻是靜靜陪在他身邊,一如當年。

衛碧!

秦則寧一拳打在方向盤上,車子差點翻下盤山公路。最終,他顫抖著把方向盤扭正了過來,驅車趕到了秋山醫院。

一進醫院,早就等候在那兒的醫生和護士就用擔架把衛碧抬進了急救室。

“秦先生,你不能進去!”在門口,秦則寧被醫生攔在了門外。

秦則寧臉色蒼白,死死盯著急救室的亮燈。

過了不知道多久,他頹然地坐倒在急救室外,腦海中混亂一片,許多過往的記憶如同最刺眼的錄像,一遍一遍地在他的眼前回放。他哆嗦著伸出手,抱住了自己的頭,閉上眼睛把頭深深地埋進了膝蓋裏。

這一年來,所有視而不見的恐懼,在這一刻終於被活生生地撕裂開來。

一夕之間,仿佛又回到了遙遠的過去,那個同樣等待在手術室外的夜晚。

當時並不是白天,然而醫院裏來來往往的人卻不少,整個醫院燈火通明,所有的記者與媒體都擁擠在手術室外麵,場麵一度失控……匆匆而來的警察驅趕了記者,把他們攔截到了樓道外麵,他一個人坐在手術室門前,看著那盞燈幽幽地亮著。

衛碧……

他的手上沾了不少血,是她身上的,在警察到來之前,她就已經遍體鱗傷了。作為一個藝人,很可能她的演藝生涯會就此中斷,而她甚至沒有猶豫過一絲一毫,就像很久之前,他初見她時那樣堅定。

“秦先生,需要您跟我們回警局一趟做下筆錄。”穿製服的警察在他身邊已經站了一會兒,似乎正猶豫著不知道怎麼開口。

秦則寧盯著手術室的燈,低聲請求:“能不能……等一等?”

警察為難:“秦先生,手術可能會持續很久……”

話音未落,手術室的燈卻滅了。

秦則寧衝了上去,看見護士推著病床朝病房走。他一步上前攔住了醫生,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

醫生笑了:“不是很重,你可以跟著來。”

從手術室到病房的距離並不遙遠,衛碧原本已經從全麻狀態下醒過來,在這一路顛簸後又沉沉地睡了過去。整個病房靜悄悄的,隻有監護儀上的數字跳動的聲音。

不期然地,昏睡的衛碧忽然睜開眼睛,對上了秦則寧驚惶失措的眼。

“……好疼啊。”她吃力地撇撇嘴,“秦總……我要舉報,那個護士揍我……”

秦則寧走到她身旁,低聲道:“全麻後需要喚醒的,沒事了。”

衛碧期期艾艾道:“她打我臉……很貴的……”

秦則寧原本呼吸急促,看見她彎彎的眼睛發現她是在開玩笑,終於逐漸放鬆下來。這個家夥,明明自己都已經狼狽成這樣了,還在照顧他的情緒嗎?

衛碧顯然已經活了過來,她不安分地做著一些小動作,閉上眼睛,片刻後又睜開,濕漉漉的眼神一直黏在秦則寧的身上。

“別亂動,”秦則寧輕輕戳了戳她的額頭,防止她做過多動作,“睡一覺,麻醉就自然會好了,別著急。”

衛碧迷迷糊糊,大概腦袋也並沒有完全清醒,聲音比往常更加孩子氣:“是……是挺困的……可是好不容易有機會跟你說說話……睡覺好浪費啊……”

秦則寧一愣,臉上微微地發起燒來。

並非沒有注意到她,隻是總覺得……她還小。

他久久注視著病床上的衛碧,忽然發現她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站在環球門外,執拗地擋住他去路的小丫頭,匆匆幾年間,她已經長大,變成了環球優雅完美的女一號。

“睡吧,”他輕輕撥開她濕漉漉的劉海,輕聲道,“有什麼話,等你明天清醒了再說。”

“什、什麼話啊……”糊裏糊塗的衛一姐滿臉困惑,不過額頭上冰冰涼涼的觸感讓她舒服得很,她伸出手抓住那抹冰涼,死撐開惺忪的睡眼抬頭,沒一會兒,又閉上了。

……好辛苦。

可是像這樣的機會真的不多啊,不能睡。

衛一姐捂住眼睛揉了揉,恍惚間又看見了多年之前,站在她身前的那個少年。這世上有種人,明明對誰都好,卻其實誰都靠近不了,她從與他相遇到今天,已經數不清走了多少步,隻有此時此刻,好像一伸手就能摸著了,這樣的距離,好像是在做夢一樣。

秦則寧看著衛碧一副生死一線的模樣,終於歎了口氣,笑了起來。

“放手。”秦則寧道。

衛一姐滿臉慘烈。

秦則寧扯過床邊的凳子,坐到她身旁,看著她一副呆萌模樣,低笑出聲。

“你閉眼,我不走。”

“……啊?”

“我在這裏陪你,你……醒來的時候記得表白。”秦則寧臉上發燒,聲音漸漸輕下去。

“……啊??”

“睡吧。”秦則寧輕撫衛碧的額頭。

也許是他的聲音實在太輕柔,衛碧原本就一團糨糊的腦袋一瞬間凝結成了木頭。她終究沒抗得過本能,一不小心就跌入了睡夢中。

秦則寧看著衛碧的睡顏,戳了戳她的鼻尖。

……這個笨蛋。他歎息著想,明明已經事業有成,怎麼在感情上……毫無技巧。

那一夜,兩個人睡得都不是很踏實。

第二天暖陽高照,衛一姐醒來時,發現床邊多了一個霸道總裁。霸道總裁頂著厚重的黑眼圈,白皙的皮膚上隱隱約約還有些紅暈。

衛碧昨夜做了些……有點瑪麗蘇的夢,於是今天怎麼看秦則寧這狀態怎麼不對勁。

……好一副被采擷了的模樣。

衛碧被雷到了。

“秦秦秦總……”麻醉一醒,衛碧一秒恢複成七竅玲瓏的衛一姐,短暫的震驚後揚起職業化微笑,“您費心了,我已經好了。”

秦則寧頂著黑眼圈沉默良久,淡然道:“你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衛碧:“啊?”

秦則寧低下了頭,耳朵卻漸漸紅了。

衛碧:“……”

那不是夢?!

衛碧的意識一直是模糊的。

之前為了讓秦季仁的手下放鬆,她把針頭戳進了身體裏。雖然並沒有真的推動,也不是在靜脈中,卻不可避免沾染到了一點點。選取最粗針管是因為裏麵的液體量最大,一般從毒性來區分的話,量越小的毒性越強,如此大量,應該隻是致幻劑或者肌肉鬆弛劑,保證她能完成接下去的注射……

她賭了一把。

在那之後,從車上到急救室裏,她隻是覺得身體、意識完全不受控製,等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寂靜的秋山醫院,護士趴在沙發上睡著了。

她有些口渴,掙紮著起來,卻一不小心跌倒在了地上。

巨大的聲響之下,一個身影衝進了病房:“碧姐!”帶著哭腔的聲音。

……周禮?

“我……怎麼樣?”衛碧開了口,發現嗓音嘶啞。

周禮啜泣:“醫生說沾了一點點致幻劑,不過最嚴重的是身上的各種傷口,好多血……”

衛碧大大鬆了一口氣。如果隻是一點致幻劑,並不會留下副作用。這一仗,她居然真的這樣打贏了。

“碧姐……”

“你能幫我個忙嗎?”衛碧想了想,小聲開口。

“什麼?”

“在秦季仁的別墅裏,有一隻小貓,沒有腳的小貓。你帶人折回去看看……看它是不是還活著。”

病房門口,一個身影靜靜地倚牆站著,最終推開了房門。

室內的光很暗,隻有走廊上昏黃的光芒投射進病房裏。

衛碧其實隻看到了一個身影,卻已經知道進來的是什麼人。秦則寧。幾個小時前她的記憶是模糊的,隻記得漫無止境的密林,一路的荊棘,還有遠在天邊的盤山公路,最後的記憶似乎是她攔住了一輛車,車裏的人……她用力揉了揉太陽穴,車裏的人,難道是秦則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