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場豪賭(2 / 3)

沉寂了好久,她聽見了自己的聲音。她說:“好。”

識人不清,自以為是,這大概就是報應。

秦則寧的眼裏忽然綻放出光芒。“阿碧,”他輕聲開口,卻仿佛找不到下文,最終又輕輕呢喃了一句,“阿碧。”

秦季仁大笑出聲,忽然一把抓住了陸雅安的手,狠狠地把她從沙發上拽了起來——“那就從你開始吧,幸運兒。

所有人都愣住了。

隻有秦則寧低垂著目光,沒有任何表情。

秦季仁嗤笑:“我可沒說是怎麼放走,既然你那麼希望她能離開,那就讓她先來先走好了。”

“啊——”陸雅安用力掙紮起來,卻怎麼可能擰得過一個男人。最終她被推倒在了牆角,衣衫頭發淩亂不堪……

“鎖起來。”秦季仁淡然道。

墨鏡男聽命,掏出手銬把瑟瑟發抖的陸雅安四肢都禁錮住。陸雅安終於哭號出聲,朝著秦季仁尖叫:“你答應過我的!你隻要衛碧!你答應過我的,隻要我聽話你就會一直幫我!秦季仁,我從來就沒有背叛過你!求求你——求求你放過我,你答應過我的隻要我做完這一次你就放過我的——”

房間裏沒有人出聲。

突如其來的真相其實已經不重要了。

衛碧握緊了拳頭,伺機想動手——陸雅安做了那麼多,她的確想要她付出代價,可是卻並不想在這樣的情況下,讓她一個人落到這樣的境地。她悄悄上前一步,卻發現墨鏡男A倏地站到了她身前,正好擋住了她想要靠近的目標。她氣得直接動手,手腕卻被墨鏡男死死拽住,然後,她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狠狠推到了秦則寧所在的沙發上——幾乎是同時,陸雅安的尖叫撕心裂肺地響起——

靜謐的夜裏,哭號聲讓人毛骨悚然。

衛碧抖了抖,手被秦則寧牽住了。他輕輕捏了捏,微微搖了搖頭,又點了一下頭。

衛碧安靜下來。很多年前,每次參加頒獎禮之前她都緊張得手足無措,不知道會不會獲獎,不知道該怎樣上台,不知道上台要說什麼……秦則寧這個舉動,代表著他傳達的意思是——等。

不要著急,等。

陸雅安被墨鏡男拖了出去,不知道送去了哪裏。

秦季仁回過頭看著秦則寧,輕道:“你以為你的把戲我不知道嗎,現在輪到她了。你可以選擇阻止我,交出老爺子的秘密,否則——”他笑著抬起衛碧的下巴,“這一張漂亮的臉蛋我舍不得毀,我們就從身上開始好了。”

秦季仁已經瘋了。

兩個墨鏡男把衛碧按在了沙發上。

這個過早地蒼老的男人瞪著浮腫的眼睛,又從墨鏡男的手裏取過了一杯淡黃色的液體,搖搖晃晃來到衛碧的麵前,渾濁的眼裏忽然綻放出一點光澤來。他眯著眼睛俯瞰衛碧,蒼白的指尖劃過衛碧的鼻尖,聲音就像從幹涸的枯井中傳出:“衛小姐,你看,你為這個男人保守著這麼多秘密,值得嗎?”

衛碧不敢用力呼吸,也不敢沉默,仔細想了片刻開口:“秦老板,事到如今,您就算不相信我說的話,也應該相信我對死亡的恐懼。你說的秘密我真的不知道。你如果不信,我也沒有辦法了。”秦則寧身上有多少秘密,沒有人知道,她從頭到尾不過是個局外人,卻被他莫名其妙地牽扯了進來,如果這一次真的賠上了性命,那就從頭到尾是個笑話了。

秦季仁像是在考慮,沉寂的目光死死盯著衛碧的眼睛,發現她的眼裏的確沒有躲閃的光芒後,他又眯起眼睛望向秦則寧,手裏的瓶子靠近秦則寧——

“則寧,既然衛小姐並不知曉,我想隻能由你親自告訴我了。”

他抬頭給墨鏡男使了個眼色,很快,墨鏡男就出去了。片刻後墨鏡男端進來一個皮箱,箱子打開,裏麵依舊是各種針劑。

衛碧看得心口一跳,不愉快的記憶撲麵而來,讓她渾身都涼透了。

“動手。”他冷道。

保鏢們齊上陣,按住了秦則寧,把第一支針劑插入了他的筋脈——秦則寧想要掙紮,卻最終抵不過三四個孔武有力的男人——二十幾秒後,秦則寧的目光漸漸渙散,掙紮的力道微弱了下去。幾個保鏢趁著這難得的機會,把剩下的幾個針劑都注射進了他的身體。

“四叔為你準備了一份大餐,不過在你真正開始享用之前,可以先來點開胃小菜。”

秦季仁獰笑著抓住了脖頸。

瓶口漸漸傾倒。

他的眼眸被點燃,興奮而又灼熱的光在裏頭閃動。

“它沾到你的皮膚之後,剛開始你會感覺到灼燒,灼燒過後是疼痛,痛起來……你會想把整一塊肉剜掉……等到過幾天,你就會開始發癢,傷口潰爛出膿,螞蟻爬過你的傷口鑽進你每一根血管裏撕扯……你會想用刀把一條整腿連根切掉。”

秦季仁已經瘋了,為了那個說不定根本不存在的秘密。

衛碧清醒地認識到這一點。她盡量讓自己的呼吸平穩,咬牙道:“秦老板,聽說你在泰國是吃齋禮佛的,你的佛沒有告訴你惡有惡報嗎?”

秦季仁動作稍滯,冷笑:“惡有惡報?如果真的有這種東西,他今天的下場就叫惡有惡報!”

見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衛碧悄悄鬆了一口氣,小心道:“當年……你們爭鬥得很厲害,我並沒有參與,不過你卻已經是第四次綁架我了,這就是你說的惡有惡報?”

秦季仁咬牙:“誰讓你和他牽扯不清?!”

衛碧道:“秦則寧當初也隻是想要自保,聽說進牢裏的秦仲遠當年差點殺了他,說到底你們爭奪秦家家業,不過是成王敗寇而已。更何況我已經離開環球,這一次你就是牽扯無辜了。”

秦季仁的眼裏閃過一抹精光:“我差點被你騙了,衛碧……你不要妄圖拖延時間!秦則寧,嗬……秦則寧他有什麼資格來爭奪我秦家的家業?!他根本就不是秦家人!秦家養了他二十年,換來的是他恩將仇報!”

秦則寧不是秦家人?

衛碧一愣,回頭看秦則寧。

秦則寧一直麵無表情,渙散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就這樣僵持了一會兒,他忽然吃力地支起了身子,把頭靠在了衛碧的肩上,合上了眼睛。

他大概現在是沒有意識的,能不能聽清秦季仁的話語都是問題。

秦季仁卻像是忽然找到了發泄的口子,歇斯底裏起來:“你知道什麼!我也不想殺人!我更加沒有想過爭奪家產!可是他呢,他根本不是秦家人卻妄圖霸占秦家財產,害死老爺子殺害叔叔,他有什麼資格談無辜?!當年我才剛剛出院……卻發現秦家已經落入了他的手裏,嗬……一條秦家養大的狗,卻咬死了主人……嗬……你說我是讓他死呢,還是讓他活著好?”

秦季仁說的話語瘋狂而又尖銳。

衛碧每一個字都聽懂了,卻好像又什麼都沒懂。

秦則寧並不是秦家人,可他確確實實是從少年時代就被秦老爺子帶在身邊的“繼承人”,至於殺害父親和叔叔,秦家老大是心髒病發過世的,老二死在牢裏,老三倒是的確不知所蹤。死了?

“秦老板……”

“閉嘴!我不會再給你機會了!”

短暫的冷靜之後,秦季仁又癲狂起來,揚起手中的瓶子冷笑:“我改變主意了,你這張臉我看著也很討厭,以後索性換一張吧,嗯?”

他尖笑著,忽然站直了身體,就好像年輕了十幾歲似的。手腕翻動,瓶子裏的液體向衛碧的身上傾倒——

衛碧掙紮不得,眼睜睜地看著瓶口傾倒——

一直靠在她肩膀上的秦則寧忽然有了動作。他猛地一腳踹向秦季仁的胸口,秦季仁吃痛後退跌倒,他手裏的瓶子自由落體,就在那一瞬間,秦則寧猛一揮手,擋開了那個瓶子!

“你——”衛碧驚叫。

秦則寧一反剛才的迷蒙狀態,迅速脫下外衣,用外衣擦拭手臂。

硫酸濺到了?!

所有人愣住。

衛碧趁著保鏢沒有反應過來,用力掙脫了,衝向桌邊找到了水瓶,確定他的裸露的手臂上已經沒有了潮濕,就把一瓶水倒在了他的手臂上。

“你們還不快動手——”秦季仁終於反應了過來。

保鏢們相互看看,有人掏出了槍,卻隻是一瞬間,下一瞬間槍被墨鏡男A踢翻!

“你——”

幾乎是同時,門外響起了警笛聲,清晰的槍聲回響在山野之中,緊隨其後的劇烈的聲響,大門被人硬生生撞開,十幾個身著製服的男人魚貫而入,陰森森的槍口對準裏麵所有人!

“不許動!警察!”

秦季仁目瞪口呆,用震驚的目光回頭看秦則寧。

秦則寧冷淡地看著他,輕聲道:“當年非法出境,如今私藏槍支彈藥,涉足毒品、綁架,四叔的身體不好,往後還請好好照顧自己,切莫再意氣用事了。否則爺爺在天之靈,想必會責怪我行事過急。”

他的眼裏清明一片,哪裏有半點混沌?

秦季仁不可置信地望向散落在地上的針劑:“不可能……不可能……你……”

漆黑的槍口已經抵住了他的額頭。就在他崩潰的同時,一直沉默的墨鏡男A緩步到了秦則寧的身後,把手裏的一個U盤交給了他。

“是你……”秦季仁狂笑起來,無力地躺倒在了地上。

之後半小時裏,衛碧作為當事人上了警車,而秦則寧則被送到了醫院去處理手上的傷口。一路上景色飛快掠過,她漸漸地把這一件事理順了。

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局。

以秦則寧的個性,恐怕一開始就不會放任秦季仁在泰國自由地行事,所以那個墨鏡男應該是早就安插在他身邊的。而在那之後,從陸雅安到秦季仁對她三番兩次的綁架,恐怕他不是不知道就是故意放任,又以自己為誘餌,一步一步誘秦季仁深入叢林,誘惑他掏出毒品,甚至是掏出槍……

恐怕到了警局之後,他拿到的那個U盤會讓自己的四叔一輩子都在牢房裏度過了。

還真是秦則寧的作風。

一場豪賭。

不論這中間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所有參與者都會萬劫不複。而他就是有這樣的自信或者狠心,一步一步去賭,隻為了贏取最後的籌碼。

警車裏,墨鏡男A摘了墨鏡,露出了臉。他是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依舊沒有什麼表情,隻是在上車之後淡淡說了句:“我叫丁城。”

衛碧想了想,問:“陸雅安怎麼樣了?”

丁城道:“已經送去了醫院,現在應該已經出搶救室了,不過……”

他沒有說下去,衛碧卻明白。被這樣的硫酸潑中,容貌恐怕難以保存了。她想了想,問他:“你帶手機了嗎?”

丁城沉默地掏出手機遞給了她。她仔細回憶了下電話,撥通陸箏的手機:“陸箏。”

“你沒事吧?”

“沒事。”她淡然道,“你收回所有對陸雅安的通稿吧。”在那之前,她曾經安排了針孔在隊員身上,全程拍攝陸雅安的過程。諷刺的是,她似乎用了和秦則寧同樣的手段,故意給了陸雅安行事的機會,隻因為知道她會忍不住做些什麼,甚至給她提供了很好的時機……她原本是想讓她身敗名裂的,不過,現在似乎沒有必要了。

“你打算放過她?”

“嗯。”衛碧輕聲道,“我不打算追究陸雅安了。”

毀容之後,等待她的將會是警方的手銬。

衛碧掛斷電話,把手機還給丁城,卻發現丁城正用探究的目光看著她。她笑了,問他:“上次打了一架,你該不會想要揍回來吧?”

丁城:“……”

她忽然想到了什麼,好奇地問:“如果上次我沒有逃跑,會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