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她和你很像(3 / 3)

“嗯?”

衛碧淡然道:“我與秦總的確有過攜手奮鬥的時日,不過是各取所需,而現在……林小姐既然能夠查到這些過往,自然也明白我為什麼會在SE。如果林小姐是擔心我再多作糾纏,那大可放心。”

林衿顯然沒有料到她會如此坦誠,微微詫異地瞪大了眼睛,很快她又笑起來,親昵地拉衛碧的手:“你多慮了,我不是擔心這些。隻是則寧之前做的事情,我也不太讚同,所以擔心你們有過多的接觸,反而讓你受傷更深……欣衡,在感情方麵,女人永遠是弱勢,我不想看到有人因為則寧受到無謂的創傷。”

衛碧被這一聲“欣衡”叫得抖落一身雞皮疙瘩。

她抬頭看看一臉瑪利亞光輝籠蓋的林衿,笑了笑,轉身離開,沒想到才剛剛走到門口,就撞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頓時僵住。

“則寧!”

屋子裏,林衿歡暢的聲音響起。她輕盈地路過衛碧走向秦則寧,纖細白皙的手臂挽住了秦則寧的臂彎:“你怎麼會回來?魏伯打電話給你的時候,不是說還有案子,無暇分身嗎?”她笑靨如花,“你看,你這樣匆匆回來,我都沒有好好做準備,應該仔細化個妝的……”

秦則寧輕道:“衿姐不需要準備,原本就已經很好看。”

林衿說:“幾年不見,你怎麼變得這麼不正經?”

秦則寧微微一笑,目光卻穿越林衿的肩膀,落到了她身後的衛碧身上,頓時,他眸光中的顏色暗沉了幾分。卻終究沒有開口,又垂下了眼瞼。

“則寧?”林衿的口吻有些不悅。

“嗯?”秦則寧低眉,十分溫順的樣子。

林衿挽著秦則寧的手牽他到了衛碧的麵前:“我正與欣衡說起你,你啊,做事太武斷,欠考慮。”

“嗯。”

林衿笑起來:“去和曲小姐道個歉。”

秦則寧終於抬起了眼眸,目光閃爍。

沒開口。

衛碧呆呆地看著這詭異的局麵,終於不得不承認,之前想的所有可能性都似乎不太可能。她有些疑惑,林衿這個人到底是在想些什麼。

“則寧……”

“不必了。”衛碧道,“本來就沒有對錯之分,我不需要歉意。”

秦則寧沉默。

林衿依舊一副尷尬的模樣,像是真的沒有料想到這樣的局麵。她踟躕了片刻,小聲開口:“欣衡,我……”

“沒關係,我不在意。”

眼睛開始疼起來,她匆匆眨了眨,離開了房間。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身後一直有一種灼燒的感覺。

……

室外,宴會上仍然一派歌舞升平。

夜風習習。

衛碧揉了揉眼睛,焦慮一點點攀爬上心頭,最終急急忙忙去了洗手間。她的眼睛已經佩戴了將近十四個小時的隱形眼鏡,從剛才在秦則寧的房間開始,眼角已經微微發癢,現在被風一吹,那一點癢變成了澀澀的疼痛。

洗手間裏,她終於取出了隱形眼鏡滴上了眼藥水,頓時鬆了一口氣。

她已經不再是當年不怕死的衛碧了,不敢拿眼睛作賭注。

悲劇的是五百度的近視,再加上原本就不怎麼健康的眼睛,她摘了隱形眼鏡就等於大半個瞎子。

於是乎,燈光閃耀的秦宅,她努力裝作自信,穿越闌珊的燈火與人群,小心尋找著陸箏的身影——可惜陸箏此人卻不怎麼靠譜,他時常神出鬼沒,真正需要他的時候卻往往不見了蹤影。她在秦家花園中翻找了好幾遍,卻始終沒有看到他的身影,隻得往內宅後院尋找。

後院要比前院安靜許多,月光與婆娑樹影一同搖曳,空氣中飄散著淡淡花香。

朦朧的燈光下,有一個人倚靠在後園的花架旁,手裏的電話剛剛熄滅光芒——

“誰在那兒?”

衛碧心虛得想要後退,卻覺得那個聲音有一點……耳熟?

那人警覺地發現了她,幾步上前堵截了她的去路,卻忽然停住:“是你?”

……

丁城。

墨鏡男A。

掃把星。

“放開。”她冷道。

丁城遲疑片刻,鬆了手。

衛碧的臉上赤裸裸寫著嫌棄。這個人見過她許多狼狽的時刻,如果可以,她一點都不想和這個人扯上關係。她匆匆往回走,卻沒有看清腳下的道路,一時不備直直地向地上栽倒——

“喂!”

丁城阻攔不及,眼睜睜看她以十分可笑的姿勢栽倒在了地上,然後在地上摸索了起來,頓時憋笑:“喂,你在找——”

他遲疑著住了口,皺眉看著她。

很顯然,她在找東西——草坪的陰影上落了一個手機,不是很顯眼,卻不至於看不見。而她的手幾次三番路過那兒,卻始終差了一點點。

……為什麼?

丁城在她身旁佇立了片刻,最終蹲下身去,替她撿起了手機,問她:“你的眼睛……”

衛碧幹笑:“戴了隱形眼鏡,剛才不太舒服取了,現在是個半瞎。”

丁城:“……”

衛碧接過手機,看著他似乎有些疑惑,尷尬解釋:“近視的痛你們不懂。”

丁城卻忽然問:“多少度?”

“一千二百度。”

“隻是近視?”丁城皺起了眉頭。她剛才的樣子,若說隻是近視,未免也太……

衛碧一愣,思忖片刻,認真答:“一千二百度的眼睛,十米開外認不出你,二十米開外男女不分,五十米外人畜不分。對不起,剛才太遠,沒有看見蹲在這兒的是個人。”

丁城:“……”

衛碧咧嘴:“幫人幫到底,你能不能送我去秦伯遠秦董事那兒?陸箏好像被召喚去商談合作了,我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他。”

丁城默默看著她飄散的眼神,心想這種狀態要是能找到才有鬼……

“不然我今天連大門都找不到……”

……的確說不準。

“跟我來。”最終,他淡淡地道。

於是,半瞎的衛碧與一臉不高興的丁城一起穿越人群,繞過層層遮擋,來到了秦家宅邸的一處僻靜角落。

衛碧看不太清眼前的事物,卻能聞到空氣中彌漫的淡淡花香。

前麵的涼亭中,依稀有好幾個身影。她遲疑上前,用力想看清前麵究竟是哪些人,卻始終看得不是很真切。

丁城上前去說了些什麼,很快,他就折了回來,道:“他的確在,過去吧。”

衛碧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原本是為了見到秦伯遠隨便誆他的,陸箏居然真的和秦伯遠在一塊兒。

事實上,花園中的人遠遠不止陸箏與秦伯遠,還包括了秦則寧與林衿,甚至還有幾個圈中人。他們閑散地坐著,似乎是在談論著什麼,看到她來,林衿笑起來:“曲小姐來了。”

衛碧心虛得很,勉強笑了笑,佯裝鎮定地走了過去。

如果戴上眼鏡是百分百的戰鬥力,那麼摘下眼鏡的她等於是血條藍條減半,她現在看不清每一個人臉,看不見他們的神情,心頭那一點點的心虛被放大了無數倍。自然,她沒有看見在她靠近他們的一瞬間,秦則寧的神態有多僵硬與蒼白。

“小衡,你還沒有見過秦先生吧?”陸箏出了聲,“剛才想找你,結果得知你被林小姐拐跑了。”

衛碧悄悄鬆了一口氣,來到他身旁,對著人群中的年長者道:“秦先生你好,我叫曲欣衡。”她現在其實隻能把他的輪廓看個大概,緊張得手心也有些出汗。

“曲小姐你好。”秦伯遠仔細打量著衛碧,“陸箏,你這人選得倒是很好,我都懷疑你是故意特地為了新項目簽約的新人。”

陸箏笑得一臉無謂:“秦先生哪裏的話,小衡是我半年前就已經簽下的,我要是有這樣的預知能力早就跳槽去環球為秦先生效勞了,還至於窩在SE做個小小的經紀人?”

秦伯遠大笑,為衛碧在自己身旁騰出一個位置,示意她坐下。

衛碧隻是猶豫了片刻,便小心地落座。

在她的身側是秦則寧,即使看不清他的臉,依舊能感覺到他的刺眼的目光。

秦伯遠親自斟茶:“曲小姐還記得嗎,我們其實已經見過麵。不久之前在地下車庫。不過可惜曲小姐已經花落SE,怎麼如此想不開跟了陸箏這隻狐狸?什麼時候考慮下來我環球?”

額……

衛碧傻傻盯著麵前的茶水,想了想,端起來抿了一口。

現在的情況,少說少錯,少動少折騰,能不看人盡量不看人才是最佳的狀態。

陸箏佯裝認真道:“秦總,您是長者,當著我的麵挖我的人,不仗義。”

秦伯遠笑道:“你還知道仗義怎麼寫?”

陸箏賤道:“在商言商。”

衛碧一直靜靜聽著他們輕飄飄地說著“新項目”,這兩隻老狐狸,明明是有要談論的共同主題,偏偏誰也不去直接點破談,就好像是誰先開了口誰就是輸家一樣。秦伯遠溫文爾雅,而陸箏,他真像一個年輕任性的小輩一樣耍著無賴——陸箏是一個神奇的人,他如果願意,能和任何人打成一片,上到秦伯遠這樣的老頭兒,下到公司裏十幾歲的小藝人,或者是年輕的小助理……他有著讓人放鬆的能力,然後在這種狀態下一擊達到目的。

反正兩個人都是狐狸。

“小衡,你想種出蘑菇?”忽然,陸箏出了聲。

蘑菇?

衛碧疑惑,然後看著眼前模糊的景象一點點靠近——很快,她的臉被陸箏掐住了,放大的陸箏的臉終於清晰——他說:“你今天乖巧得簡直虛偽。”

“……”

忽然,陸箏的神態微變,盯著她的眼睛遲疑了會兒,問:“不舒服?”

“沒有。”

陸箏的細心總是能讓人感到十分的受用。

他不再戀戰,抬頭道:“秦先生,小衡原本是我偷藏著不想給你看的,不過既然撞見了,我們開門見山,《為帝》女主我推薦小衡,希望兩位秦先生能夠予以考慮。SE的項目基本上我可以拿主意,如果有合作的空間,我們可以再詳細商談。”

兩位秦先生當然是指秦則寧與秦伯遠,而這件事情的最終定奪者顯然是秦則寧。他卻一直安靜地坐在一旁,蒼白著臉把整個身體都投身到了陰影中,直到此時此刻才終於動了動,目光劃過衛碧的臉。他說:“《為帝》耗資巨大,我想關於演員一事,還是需要在正式的場合,和董事會的商談。”

陸箏輕笑:“秦總這不是欺負我讀書少嗎,董事會討論的是項目是否確立,什麼時候管過女主是誰了?”

他這一番話已經帶了淡淡的調侃嘲諷,與方才與秦伯遠的耍無賴口吻有一點點區別。就是這一點區別,讓氛圍起了微妙的變化,變得有些劍拔弩張。

秦則寧詭異地沉默。

“不論是演技還是容貌,秦總應該對小衡……”陸箏無聲地笑了,緩緩道,“了解得很。”

這一句話,讓所有有心人心中一驚。

秦伯遠笑道:“則寧,你素來不會管這等閑雜事,怎麼這一次忽然上了心?我看曲小姐倒不失為一個好人選,不過《為帝》資金投入實在巨大,最終人選就讓李老先生自己去定奪,如何?”

秦則寧沉默。

良久,他抬起頭來,低沉道:“我認為她並不合適。”

陸箏黑了臉。

秦伯遠也有些詫異,似乎不太明白秦則寧突如其來的堅持。許久,他笑了:“選角事宜不是一句話的事情,既然則寧你不同意,那就讓曲小姐作為候選人自己去向李老先生爭取吧。”

秦則寧目光死死盯著衛碧,冷聲道:“她不合適。”

“則寧……”一直柔順地陪在他身旁的林衿終於出了聲,“對不起曲小姐、陸先生,則寧他今天身體不適,請多海涵。”她抬頭看秦則寧,聲音低柔,“則寧,我有些困乏,你能不能先送我回房?”

長久的沉默。

到末了,是秦則寧的聲音。

“她不合適。”

氛圍陷入了尷尬僵持的境地。

衛碧看不清所有人的臉色,不過所有人的臉色肯定都不好看。她站起身來想要去陸箏身旁,卻一不小心帶得桌上的杯盞、點心、手機統統落到了地上,於是又手忙腳亂地去地上拾撿……花園中光線暗沉,桌子的陰影下更是暗沉一片。她摸了摸,手指上頓時沾上了黏糊糊的蛋糕,頓時有些惡心,放棄了手機站起身來,腳下卻又被什麼絆了一下,頓時險些失去平衡——

真是尷尬至極。

她早就知道這一次的目的,卻從來沒想過會這麼艱難。

事到如今,她居然還會有這樣的時候。

這種感覺,好像回到了最困頓的時候,那種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小衡?”陸箏終於注意到了她的不對勁。

衛碧狼狽地在人群中尋找他,最終看見了他。眼睛的澀痛連帶著太陽穴都痛了起來。她用力支撐著自己那點因為看不清而帶來的心虛,找到秦則寧,道:“秦先生,你們當著我的麵談論這些事,是不是太不尊重?”

她說:“如果這部劇與SE有合作,那麼陸箏提出的人選放入考慮是情理之中的事,如果沒有合作,秦伯遠秦先生先開了口,兩位秦先生居然是沒有商量過的嗎?環球的行事風格,倒是真的讓人開眼界。”

秦則寧這次真的已經算不上有風度了。

果然,他不再開口,隻是臉色陰沉得嚇人。

衛碧冷笑:“今天環球秦家家宴,秦先生的待客之道如此特別,我想SE薑先生會很有興趣陪秦總一起探討人選。我與陸箏人微言輕,就不陪秦先生探討了。”

僵持。

秦則寧卻始終沒有開口。

秦伯遠顯然也沒有料到這樣的局麵,愣了半天笑著緩解氛圍:“曲小姐先別生氣,這件事是我與則寧的莽撞。《為帝》是十年前的項目,也是我的一塊心病。與SE的共同開發合約早已達成,薑先生委托陸箏定奪,陸箏自然有推選人的權利,我們充分尊重。”

“則寧!”林衿著急地拉扯了下秦則寧的衣袖,卻稍稍一愣。

他的身體僵硬,手臂上有一點點濡濕。

是……汗?

事情走到這樣的地步,顯然已經沒有繼續商談的必要。

衛碧的手上是黏糊糊的蛋糕,身上又沒有紙巾,於是掃了一圈桌上,看到有一塊濕巾形狀的東西就伸手去撈。

結果,指尖傳來的又是一陣柔滑。惡……又是蛋糕。

忽然,一直遠遠圍觀的丁城緩步到了桌邊,取過濕巾,放到了她的手中。

……

頓時現場的氛圍有些微妙。

衛碧頓時警覺,卻發現丁城已經若無其事地退了開去,隻要就著濕巾擦幹淨了手,把心頭的疑問和濕巾一起放下——這個丁城之前是個稱職的臥底,洞察力估計很強,他……該不會發現了她眼睛有問題吧?雖然之前撒了個謊說是一千二百度,但是真的一千二百度摘下眼鏡是什麼樣子的,她並不知道。

她看不清東西,很大程度上是因為眼病。

不過,到她真正地退圈之前,這件事情一定不能被人知道。

“小衡?”

陸箏終於意識到了她的眼睛不隻是有些不舒服那麼簡單,他加快步伐來到她身邊,托住她的腦袋仔細看了看,問:“怎麼回事?”

衛碧笑了:“沒事,眼睛裏進了沙子,就把隱形眼鏡摘了,我演技不錯吧?你都沒發現。”

陸箏:“……”

他沉默地低下了頭,牽起了她的手,拉著她帶她離開那一堆殘骸。然後,他的手沒有再鬆開,他帶著她穿過人群,路過秦則寧的時候停下了腳步,卻什麼都沒說,徑直離開了。

“陸箏……”

離開花園,衛碧終於卸下了滿身偽裝,掏出包裏的眼藥水又往眼睛裏滴了幾滴。

陸箏在一旁靜靜地看著,臉色冷硬。下一刻,他咬牙:“眼睛那麼難受,怎麼不早說?我問你不舒服的時候,你為什麼否認?”

衛碧說:“可是我們今天的目的是見到秦伯遠,與他產生聯係。我……”

“你把自己當作是一次性消耗品?”

“不是……”

“曲欣衡,你強撐著的時候是不是感覺瑪利亞上身啊,特別苦情特別爽?”

“……”

陸箏生氣了。

可他生氣的原因卻有點奇怪。

衛碧不明白,明明之前所有的事情都有過約定,也才想到秦則寧的反對,可真的完全按照計劃實施到現在,他為什麼還要生氣?不過,她並不敢問,因為收斂了笑容的陸箏看起來與往常完全不同,陰森的感覺一點不比秦家人少。

“可這是我們的約定。”衛碧想了想,道,“陸箏,我們達成過約定,我就會遵守。眼睛也好,精神狀態也好,這些東西並不是突然有的,一開始就是這個狀態,不是嗎?你明明都知道的,我們出門前甚至考慮到了這種情況,把眼藥水也帶上了。”

陸箏沉默。

衛碧道:“陸箏,我已經很久沒有這麼難堪了,這份難堪我不會白白承受,如果中間放棄了,那才是對我自己的不尊重,更是對你的辜負。”

陸箏漸漸鬆了手。

他忽然笑了,整個人又被陽光籠罩。

他說:“是我一時衝動,忘記了。”

衛碧:“……”

陸箏幹笑:“剛才蛋糕吃多了,有些亢奮。估計裏麵有酒心,姓秦的居然全家喜歡吃甜的,真是滿門變態,還好我抵住了誘惑保留了一點理智。”

……

衛碧不再與他爭執,老實底站在路邊。周圍是來來往往的人,她完全不能確定這其中會不會夾雜著娛記,如果被拍到了,明天恐怕會有新聞“衛碧與新經紀人再起衝突”。更何況陸箏現在整個人就怪怪的,最後一句帶笑的話與其說是開玩笑,不如說是咬牙切齒。

可是,為什麼?

“你在這裏等會兒,我去安排車輛。我們回去。”

“嗯。”

事到如今,反正這一場宴會的目的早已經達到,早些離開的確是正確的選擇。

陸箏離開,衛碧又成了一個人。

眼藥水的作用漸漸發揮出來,眼睛的痛癢感覺得到了暫時的緩解,於是她又不死心地掏出隱形眼鏡。要不要……再戴上撐一會兒?

衛碧正盯著眼鏡盒猶豫,忽然,一抹暗影遮住了她身前的燈光。她眯著眼睛抬起頭看,模模糊糊依稀看到了一個人影,等她看清那個人時,他已經站在了她的麵前。

秦則寧。

很難想象這個人的腦袋裏到底在想些什麼,在經曆過剛才的針鋒相對後,他像是若無其事似的,靜靜站在她的麵前,既不開口也不離開,仿佛在等待她的反應。

“秦總想做什麼?”

“你跟我來。”終於,秦則寧開了口。

衛碧一愣,幾乎想笑出聲來:“秦總,陸箏還等著我,我不覺得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可以談的。如果您想繼續勸我‘體麵’一點離開,那大可不必了。我想我已經不需要你的警告。”

“阿碧……”

“抱歉,我該回去了,陸箏在等我。”

衛碧放棄了再戴上眼鏡的打算,轉身繞過秦則寧離開。與秦則寧待在一個空間裏是一件很煎熬的事情,並不是說還有多少介懷,隻是沒有人願意與一個把自己掩藏在濃霧中的人為伍,那樣的溝通實在太艱澀。

隻不過,她還沒能走出幾步,手腕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向後拽去。

即使視線模糊不清,她依舊看到了秦則寧眼裏揮散不去的猩紅。

然後,她稍稍用力,牽引著這股力道,把秦則寧的身體甩了出去。“砰”的一聲,秦則寧重重撞在了牆上。

“秦總每次都用這招,還沒疼出經驗嗎?”

衛碧歎息。

論動手,秦則寧真的不是她的對手。可他偏偏似乎老是遺忘這一點。

“不要參加《為帝》選角。”秦則寧一手拽緊自己的手腕,壓低的聲音沉重無比。

“這個我想SE會與環球麵談。”

“阿碧!”

“我是曲欣衡。”

“你……不能參加。”

“秦總是以什麼身份在要求我不要參加?”衛碧冷笑,“如果在公,請堂堂正正判我出局;如果在私,秦則寧,我並不想和你有過多牽扯了,我的決定隻會與SE協商,輪不到你定奪。”

“不論公私,你都不能參加!”

“為什麼?”

“因為……”

秦則寧的聲音戛然而止,他鮮少激動,這會兒卻呼吸急促,眼神躲閃,就仿佛是有許多不可說的秘密。然而最終他什麼都沒有說。他深深看著衛碧的眼睛,聲音輕緩下來:“阿碧,你一直很信任我的,不是嗎?”

信任?

這種奢侈品,還存在於他和她之間嗎?

衛碧想笑,最終卻什麼都沒做,隻是深吸了一口氣,輕聲道:“秦總,我其實一直沒有想明白過,你為什麼會對我做那些事情,畢竟過去這些年我想我並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

很久之前,她以為是陸雅安,不過真正了解了陸雅安之後卻發現其實不然。秦則寧是真的想讓她在這個圈中徹底混不下去,和陸雅安沒有一丁點關係。在最初的時候,她懷疑過,困惑過,無數次噩夢徘徊糾纏過,可是真到今時今日,她卻已經不想去追究這些了。

秦則寧的神態很微妙。

卻似乎終於沉靜了下來。

衛碧輕道:“不過後來我已經想明白了,糾結這些並沒有必要,也沒有意義。”

“阿碧……”

“小衡。”忽然,陸箏的聲音響起。

衛碧轉過身去走到了陸箏身旁,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秦宅。

一路上,陸箏難得的靜默。

從秦宅到公寓有著不算短的三小時車程。衛碧實在是有些困了,徑自放倒了副駕駛座,閉上了眼睛。一路顛簸。等到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原本以為會是在半路,卻沒想到已經抵達了公寓的樓下。

陸箏靜靜坐在一旁,沒有開燈,微茫的路燈隻依稀裁剪出他一個淡淡的側影。

已經很晚了嗎?

衛碧迷迷糊糊去摸手機,卻聽到陸箏的聲音:“淩晨三點。”

“啊——”衛碧驚詫,“你怎麼……”不叫醒我?

陸箏卻似乎沒有聽出她的話中意,他坐在駕駛座上,一手支著下巴,聲音淡淡的:“小衡,我似乎沒有問過你,你為什麼會明知我動機不單純,卻仍舊與我合作?你……不在意嗎?”

衛碧疑惑:“在意什麼?”

“在意我別有用心。”

衛碧失笑,揉了揉眼睛:“你又不是做慈善的,當然有自己的目的。我怎麼會要求你完全為我著想呢?”這個家夥……怎麼忽然變得那麼道貌岸然?他明明時刻一副老狐狸的樣子呀。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陸箏的情緒似乎一瞬間有些低落。

“不對嗎?”

“對。”陸箏笑起來,忽然伸出手摸了摸衛碧額前的碎發,“《為帝》的女一,我會想辦法拿下,為你創造再次進入環球的機會。到那時——”他的指尖劃過她的眉眼,“就靠你自己了。”

“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