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微笑靠近:“薑子燃,聽說你現在忙著去談工作?”
“你怎麼知道?”
“那看來小禾的《娛論》采訪是完不成了。”沈星無奈搖頭,摸了摸夏禾的發絲,“沒關係,師父替你當槍手寫一個。”
“不要!!”薑子燃倉皇喊出聲來。
“關你什麼事。”沈星頭也不回。
薑子燃抓狂:“寫的是我的采訪為什麼不關我事??”
“哦。”沈星淡道,“那也不關你事情啊,我做新聞從來不用采訪。小禾,我們走。”
“因為沒有幾個人像你這麼無恥!”
“嗬嗬。”沈星回,拉著夏禾往樓下走。
夏禾還沒走出幾步,薑子燃就叫住了她們:“等一等!”
“怎麼?”沈星回頭。
薑子燃哭喪著臉坐回了傘下:“問吧,多久都沒關係。”
夏禾:“……”
“我先走了,不然就追不上那衣冠禽獸了。”沈星趴在夏禾耳邊輕輕說。
夏禾目瞪口呆看著這一切發生,坐到薑子燃對麵的時候,還有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薑子燃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簡直是判若兩人。他不僅有問必答,而且每一個問題都做了適當擴充,甚至彌補了一些她本來有所疏漏的點,原定一小時的采訪,半個小時就完成了,連照片素材她也采集到了超出預計的量。
臨分別,薑子燃鄭重囑托:“以後和那神經病保持一點距離,知道嗎?”
“再會。”夏禾憋笑告別。
薑子燃逃竄。
幾乎是同時,包裏的鈴聲響了起來。
夏禾匆忙翻找出手機,看到屏幕上陸箏兩個字在閃爍,頓時心情大好,按下了接聽鍵:“陸大哥!”
“有事這麼開心?”陸箏笑了出來。
“我完成采訪啦。”夏禾興奮說。
陸箏的聲音溫柔:“本來應該給你一個休息的機會,不過,可能還要麻煩你一趟。晚上6時,Waitting餐廳,我安排了《娛論》的訪談,已經與你的主編溝通過,由你來采訪。”
“啊?”
“怎麼,不樂意?”
“不是!”夏禾趕忙否認。在采訪寧洛桑之前,能夠有更多的練習機會,她怎麼可能不樂意呢?不過這話當然不能說給陸箏聽……“那我等下就過去!”
“留著肚子哦。”
“嗯?”
“吃飯呀。”陸箏笑了,“順便謝謝你在少司生日那天的照片,請你吃大餐好不好?”這口吻,簡直是在哄孩子。
“好!一會兒見!”
夏禾開心地掛斷了電話。
電話的那一頭,SE公司休憩室裏,陸箏笑眯眯放下手機,扭頭看自家天王:“傻白甜,好萌。”
顧少司:……
陸箏:“小艾之前去送洗你的衣服,在你的口袋裏發現了一顆,嗯,果凍?”
顧少司:……
陸箏扶了扶金絲眼鏡,抿一口咖啡,無限感慨:“青春啊,一去不複返,唉……”
夏禾回了總部。她最經實在太過倒黴了,保險起見,還是決定先把采訪資料和相片放回公司。
《娛論》編輯部裏的氣氛有些詭異,一路上都有人用微妙的目光掃過她,然後與身邊的人竊竊私語——她在這詭異的氛圍裏回到座位,把相機以及錄音筆裏的資料導出計算機備份。資料還在傳輸,就有人人輕輕叩她的辦公桌。
來人說:“夏禾,主編請你去一趟。”
“好。”
主編室門外,夏禾與喬安娜擦肩而過。喬安娜輕飄飄飛來一眼,滿滿的不屑。
主編在辦公室內熱情開口:“小禾,你回來了,聽說你被Anna派去采訪薑子燃,怎麼樣,還順利嗎?”
“還好,我可以在寧洛桑之前把資料整理出文章。”
主編笑了:“好好好,這算是為編輯部解決了一樁大麻煩!小禾,SE運營部之前與我聯係,說是想要與我們合作安排顧少司的訪談,對方點名說是因為你的熱情邀約。你初來《娛論》,就有這樣的工作意識與工作能力,我十分驚喜。”
“啊……”夏禾茫然了一小會兒,不知道是該否認還是該承認。嚴格來說,是顧少司自己拋了橄欖枝,她不過是沒有反抗而已……這誇讚,她接著著實有點兒心虛。
“老實說,小禾,我之所以問《娛樂圈圈圈》協商把你調任上來,最開始是因為寧洛桑點名要你采訪為前提主動與《娛論》接觸,我一直以為你是與環球有什麼幹係的世家子弟,沒想到你的工作能力並沒有讓我失望。這一次SE是基於對你拍攝的《率性》寫真十分滿意,我相信也是你工作努力的結果。”
“其實我……”
“聽說你們約的是Waitting餐廳?”
“……是。”
主編眨眼:“那兒的蟹黃十分好吃,如果需要付款,你可以問公司來報銷。”
“謝謝。”
從主編室出來的時候,夏禾還有些不真實的感覺。好像自從認識了顧少司,所有的幸運都成了她身上的加成,這感覺,好像是隻要閉上眼睛就能感覺到光芒的照射。
不過,當她回到座位,就發現其實還有光芒沒有投射到的地方。她離開座位的時候,3個g的文件正在傳輸,可是當她回到座位,計算機的文件夾裏卻是空的,不僅是文件夾裏沒有,連磁卡和錄音筆裏麵的原件都沒有了。空空如也。
她愣愣地站在計算機前,一時間不知道究竟完成了采訪是幻覺,還是現在文件不見了是幻覺?
她發呆的時候,隔壁小雅探頭:“小禾,怎麼了?你的臉色好白……”
“有誰來過我的座位?”
小雅搖頭:“我不知道,我回來的五分鍾裏麵,沒有。”
現在是午休時分,工作人員來來往往,的確沒有多少人是留在座位上的。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沒有。”
夏禾輕輕說。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她坐回座位,想了想,打開QQ敲沈星:“星姐,你那兒有沒有薑子燃的照片?”
【有。不過質量比不上你的,你出了什麼事?】
【采訪資料不見了。】
【有人陷害你?】
【好像是。】
【那怎麼辦?照片我可以讓那小子自己拍一組馬上傳你,不過錄音可能暫時約不到了,他已經被他媽拎去關小黑屋了。】
【沒關係,隻不過幾個小時,我還能憑記憶複述采訪內容的。】
【你自己小心,有人欺負你就狠狠PIA回去,別手軟。】
【……好。】
三個小時後,夏禾的郵箱裏收到一組質量不錯的照片,照片裏的薑子燃還穿著上午的衣裳,顯然是臨時照的。那時,她已經整理完畢了初步的文檔,連同照片粗略排了個版,發送到了主編的郵箱。這一份初稿,將會在主編審閱過後發給Joe,在與Joe協商過內容之後才初最終版。
時間已經接近下午四點,她看了看手表,收拾桌麵打算離開,卻被小雅一把拽住。
她說:“小禾,你晚上去赴約要小心呐。雖然是工作,可是……”
夏禾笑了:“沒關係。”
她等下去見的那個人,會在樓下等著她亮燈,會讓她睡在後座然後驅車到江邊的顧少司。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有了之前若幹次的狼狽,這一次,夏禾提前到了Waitting餐廳。
她報上了陸箏的電話,在侍者的引領下到了桌位,卻發現陸箏與顧少司已經坐在了那兒,頓時一愣,本能看時間——手表上的時針還未到6,分針剛剛爬過30。這麼說,是他們早到了?
“小禾苗!”陸箏看到了她,笑著招手。
顧少司卻連頭都沒有回。
額……他還在生氣嗎?
夏禾小心地來到桌邊,坐下後偷偷瞄他:唔,也許是因為這家酒店來往的客人比較少,他今天的打扮並沒有像昨天那麼低調,衣服與發型顯然是專門搭配過的,不過臉上倒沒有什麼妝容痕跡。
“咕咕!”……坐定,夏禾就聽見了肚子不爭氣的聲音,頓時紅了臉。今天實在太過混亂,她從昨夜開始到現在為止,就隻吃了一點點零食,下午走路的時候就有一些頭暈目眩了……
“先用餐還是先采訪?”陸箏笑著問。
夏禾想了想,瞄一眼顧少司,答:“先采訪吧。”有過那麼多的意外,她實在害怕節外生枝。
“少司呢?”陸箏問。
顧少司冷眼看著夏禾,沉默片刻,目光移到了餐盤。
陸箏憋笑:“好吧,我們先用餐吧,小禾苗,肚子已經咕咕叫就別逞強了,不然你餓暈了就得被抱回去了。”
“……好。”
夏禾有些難為情,老實地答應了。
Waitting是一家西餐廳,客流量並不多,廳室飄灑著輕揚的音樂。
夏禾實在餓壞了,寧可這是一家中餐館,這樣她就可以大快朵頤了……西餐上菜步驟太過分明,開胃品和湯管吃不管飽,好不容易終於上來了主菜牛排,她幾乎要感動得留下眼淚來。真是快餓死了啊……
與她成對比的是,顧少司切得十分優雅,簡直是皇宮貴族與非洲難民的區別。
也許是她過於麻利的動作終於讓眼前的兩位男士看不下去了,陸箏率先笑出聲來:“小禾苗,看不出你刀叉用得很熟練。”他瞥了一眼她盤中所剩無幾的牛排,“簡直是登峰造極。”
夏禾不好意思地低了頭。
過了一會兒,她默默地叉了最後一片牛排。
忽然,眼前一片白色閃了閃,一隻纖白的手推著一盤切完的牛排放在了她的麵前。她愣愣抬頭,順著手看到了手的主人,顧少司?
“不合口味。”顧少司沉默片刻,開了金口。
夏禾一時忘了過腦,反問:“那你為什麼切了它?”
顧少司瞬間黑了臉。
夏禾簡直想把臉撞進牛排裏!
陸箏幹咳一聲:“小禾苗,你在西方生活過?”
“啊?”夏禾迷惘了片刻,點頭,“是,你怎麼知道?”難道隻因為她刀叉用得‘登峰造極’?那是因為她實在餓了啊……
陸箏眯起眼睛笑:“雖然現在西餐禮儀已經全球化了,不過有著良好西餐禮儀教養的人,與隻能吃西餐的西方人用刀叉的方式其實並不同,西方人用刀叉反而會比不用刀叉的民族學習的禮儀更加隨意,你這幅樣子,像是粗糙了許多年的刀叉使用者。”
夏禾被他的一套民族啊禮儀啊講得有些頭暈,不過粗糙兩個字她是聽懂了,不好意思撓頭:“哈哈,陸大哥你就別笑話我了,我餓啊……”
如果盤子可以吃,她已經快把盤子也咽下去了。
又叉了一塊牛排,她終於反應過來,感激地朝顧少司笑:“謝謝你啊。”
顧少司淡淡移開了視線。
夏禾頓時尷尬得食不知味了。
終於,漫長的一餐結束,甜點上齊後,陸箏笑著告別,臨走把自己身前的冰淇淋推到了她麵前。顧少司皺著眉頭看著自己眼前的冰淇淋,如法炮製,也推到了夏禾麵前。
夏禾傻傻看著三個冰淇淋。
“開始吧。”他淡道。
“我……”夏禾猶豫。
顧少司麵無表情道:“你可以邊吃邊問。”
“……好……”
夏禾囧著連挖了一勺冰淇淋,抬頭看著顧少司冷淡的臉,其實特別想問一句:“這到底是什麼詭異的氛圍啊啊啊……”
天色已經黑了,零落的星星懸掛在窗外。
顧少司的側臉有一半掩埋在陰影裏,映襯著星光,難以言喻地漂亮。
夏禾放下小勺,掏出相機,對著他按下了快門鍵。
哢嚓。
完美。
時間一點點溜走,冰淇淋見了底,夏禾還在擰著眉頭想該從哪裏入手。嚴格意義上來講,這是她第二次采訪,卻比第一次還要困難。第一次對薑子燃的采訪,她準備了資料和大致問題流程,而對顧少司,她壓根沒有準備的時間……
於是,僵局。
“怎麼,忘詞了?”終於,顧少司出了聲。
夏禾不好意思笑了,老實解釋:“沒有太多準備,我有點卡殼……”
顧少司皺眉:“你們不是一般會有一個通用模板?”
“可是那就不是對你的采訪了啊。”夏禾想也不想說。
《娛論》的定位是娛樂圈的經典雜誌,每一個明星,每一次采訪,都是獨家定製的,與其說是對娛樂圈動向和明星計劃的及時采訪,不如說是與明星的一次深入靈魂接觸,雖然因為傳播形式不可能真的把真相赤裸裸展露出來,不過卻是娛樂圈少見的文藝小清新刊物。銷量不多,定位頗高,貫徹的是一個“真誠對話”思想。
沒有準備,就是沒有準備。
每一個采訪的對象,就如同每一個拍攝的對象,對她來說並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更沒有將就的理由。
顧少司顯然是沒有料到她是這樣的答複,微微一怔,輕聲問:“那你打算怎麼辦?”
夏禾想了想,不好意思地笑了:“來之前,我就想過,能不能與你商量下,等我采訪完畢下一個目標,然後再采訪你。這樣我就有更多的時間好好準備。”《娛論》的製作周期非常長,像顧少司這樣的角色肯定不會與寧洛桑去擠一期,理論上來說,還有漫長的時間的。
“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你太貴啦……”她想了想,尷尬住了口。
顧少司的時間,很貴。
夏禾偷看他的側臉,深知這要求有點兒過分,廣告公司想要邀他一支廣告,拍攝時長都是按照半天來計算的,從認識到現在,他已經付出了好貴好貴的代價了吧……
顧少司愣在了當場,良久,他忽然低了頭,用手掩住口鼻咳嗽了幾聲。
夏禾:……
好久,顧少司有些怪異的聲音響起。他說:“其實,也不是很貴。”
“……啊?”
“我需要一張照片,配合《天下》的後期宣傳。”
“照片?”
悠揚的音樂中,顧少司的聲音依舊冷淡得很,公事公辦一般地說著:“製片方要求SE與演員提供一定的宣傳支持,陸箏與公司協調後,打算進行微博的運營,需要一張現代裝照片,配合《天下》的宣傳。所以,我能利用的時間不多。”
這還是顧少司第一次說那麼多話,夏禾眨眨眼,不太習慣這忽然變了的話題,一時反應不過來,不過至少有一點她聽懂了,顧少司沒有多少時間了,這一切很有可能是因為她這幾天來接二連三的打攪。這認知讓她羞愧難當,隻能低著頭道歉:“對不起。”
顧少司一愣,眉頭鎖更緊。
良久,他又沉靜開口:“所以抓緊吧。”
“嗯?”
“照片。”
“啊……好!”夏禾終於反應過來顧少司的話中意,頓時所有的陰霾一掃而光,眉開眼笑起來。
顧少司早就一言不發起身走在前頭。夏禾匆忙拽起相機包,三步並作兩步跟上他的步伐——她沒有錢,也並不是一個優秀的記者,更加沒有錯中複雜的關係可以幫他爭取一點準備的時間,可是如果隻是照片的問題,那就完全不是問題的!
夜色的都市,霓虹閃爍。
夏禾不知不覺成了二人組的領導,邊走邊朝周邊探望。《天下》是一部曆史劇,講的是少年衛青從騎馬南山的時候到後來踏馬江山守疆衛國的戎馬故事,雖然製片方要求的是現代裝,可是在這喧囂的都市中,能夠趕製這樣的一張照片的天然場景實在是太少了。而且太多燈光的地方人多眼雜,顧少司肯定不適合去,但是冷清的地方又太過陰暗……
時間一點點流轉,夏禾不知道自己在外頭行走了多久。她在前頭東張西望,有時候她走著走著一不小心忘記了照片的主角,慌忙轉過身,卻總能發現顧少司一直在她的身後保持著不遠的距離。沉默而又說不出的安然。
夏禾停下腳步眯眼看著他,忽然靈光一閃:“啊!”
“怎麼?”顧少司輕道。
夏禾撓頭,尷尬開口:“顧……顧先生,不知道陸大哥有沒有把車開走?”
顧少司定定看著她,最終沒說什麼話。十五分鍾後,他驅車帶著興奮的攝影師,穿越過繁華喧囂的城區,彎彎繞繞進了一段小巷。
“就是這裏!”
車一停下,夏禾就興奮地推開車門衝了出去。這裏是一片待拆區,還是她剛到W市的時候因為迷路稀裏糊塗拐進過的小巷子。巷子裏沒有路燈,沒有人煙,隻有斷壁殘垣上攀爬著濕漉漉的藤蔓,車燈成了這昏暗的巷子裏唯一的光源,仿佛獨立隔絕出了一片小天地!
“太好了,還好陸大哥沒有把車開走哈哈!顧先生,請你站到那邊。”夏禾伸手一指選了一處傾倒的牆麵,“可以坐下。”
顧少司一動不動。
“……顧先生?”
終於,顧少司麵色不善地下了車,按照她的指點站定。
……額,怎麼好像又生氣了?
夏禾疑惑地目送他到達規定地點,然後抱起相機就在原地單膝跪了下來,對著顧少司連按好好幾次快門。“顧……”她還來不及開口,卻發現顧少司已經站了起來,不經意似的換了個姿勢。
夏禾會心一笑,跟著他的步伐調整拍攝角度,飛快地按下快門。
和專業的演員合作要比普通人舒心許多,他們雖然不是專業攝像,卻因為經驗對光源有著本能的反應。舉手投足間不會特別做作,卻能夠為攝像留下足夠的抓拍時機,沒有什麼比這更讓人覺得舒心愉快的了!
“喂你……”
顧少司愣愣看著已經趴在地上的“攝影師”,把一個髒字咽了回去。
“最後一張哦!”她笑了出來,聲音透著隱隱的興奮。
顧少司闔上了眼睛,不想去看那隻兔子沉浸在拍照樂趣中的愚蠢的模樣,隻是……在車燈下,攝影師的身上籠上了一層朦朧的光亮,線織的帽子和圍巾下,散亂的發絲,說不出的毛茸茸感。讓他有一種,想要去觸碰的欲望。
一定……很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