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他說。
夏禾:……
還好沈星不在……
夏禾把那隻大喵請進客廳的時候還在迷迷糊糊想,要是沈星知道這時候風口浪尖上的顧少司到了她家裏,肯定會在房間裏架十個針孔,全方位拍攝的!
“有點餓。”顧少司小聲說。
“我,我有披薩,我去準備!”
夏禾忽然慶幸,還好昨天回家之前點了一個披灑放在冰箱裏。就是不知道他這副波斯貓的樣子,不知道吃不吃這種快捷食物……不過他連果凍薯片都吃,應該沒問題吧?
5分鍾後,夏禾端著加熱完畢的披薩到了客廳,卻發現那隻昂貴的波斯貓已經在沙發上睡著了。電視機上還放著會說話的小動物,他抱著她的抱枕,斜斜地倚靠在沙發上閉上了眼睛。
她輕手輕腳把披灑放在了茶幾上,蹲下身小心地打量他:他的眼角下有一片濃重的陰影,嘴角旁似乎有點瘀青,是因為打架嗎?
然後,出乎意料地,他忽然睜開了眼睛。
夏禾被逮個正著,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顧少司忽然笑了,睡眼惺忪。他伸出手摸了摸夏禾的額頭,輕聲說:“不必內疚,我也好久沒有休息了,正巧可以休息半年,挺好的。”
“疼嗎?”夏禾小聲問他。他們當明星的,好像都會給自己的身體保險,眼睛幾百萬,手指幾千萬的多得去了……這一次,顧少司臉上的瘀青簡直快要毀容了。
“……疼。”顧少司說。
夏禾沒有想到他這麼老實,頓時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隻好懵懂說:“我有藥,不過更疼……”醫院配的外傷藥簡直是太疼了,她從醫院回來就沒有再用過。
“嗯。”
這一聲“嗯”的意思有很多,夏禾不知道他是說“的確很疼”還是“給我上藥吧”,保險起見,她把所有的藥翻了出來,又拿了棉簽,眼看顧少司似乎沒有反抗的意思,她就在他的身旁坐了下來,俯下身去替他清洗消毒傷口……
這是一個比較曖昧的姿勢,她的長發有許多落在了顧少司的胸口上——很礙事兒。夏禾有些惱怒,掏出皮筋把頭發綁了起來,等再上藥的時候,卻發現顧少司正在看著她。
“疼嗎?”她尷尬問。
“……疼的。”
“對不起啊。”夏禾抓耳撓腮。衛碧事件如果她還隻是巧合意外的話,這一次真的紮紮實實的是她引起的了。
顧少司卻隻是笑了笑,問:“有謝禮麼?”
“啊?”
顧少司皺起了眉頭,似乎猶豫很久,才最終勉強開口:“上一次,你送了陸箏圍巾。”
“……”
他還記著啊!
夏禾囧著臉上完藥,憋笑答:“可是現在用不上了呀。”
三月過去,天氣已經漸漸暖和了起來。圍巾早就已經過季了。
顧少司一愣,好久,才低聲說:“好像是。”
什麼叫好像啊!夏禾簡直想要照著他的腦袋拍過去,這人,是打架打暈了麼?
沈星的公寓是最常見的三室一廳,除了夏禾和她自己的臥室,還有一間客房是用來留宿偶爾玩鬧太晚的朋友的。
夏禾在留與不留之間糾結了好久,眼看著天色越來越晚,最終硬起頭皮給遠在大洋彼岸的沈星打了個電話,說明了想要用來留宿一個“異性朋友”的想法。
久久的沉默過後,沈星在太平洋哪一端大笑:“小禾,你太老實了!這種東西你何必跟我講呢!不然我會好奇地查看客廳針孔的啦。”
囧,還真有?
夏禾抱著電話糯糯說:“還是要講的,這是你的房子。”這是最起碼的尊重,不是麼?
沈星在電話那一段八卦:“喂喂喂,是誰?帥嗎?什麼時候認識的?哎呦忽然有種嫁女兒的惆悵,小白菜啊,你到底是被哪頭豬給拱了?快說快說!”
“什麼叫拱了?他不是豬啊!”
“噗!”沈星噴笑,“我都忘了你的中文造詣了。我就想問,留宿的人是誰啊?”
“……顧少司。”
“你再說一遍!!”
夏禾嚇得掛掉了電話。
沈星估計還在電話那一頭咆哮。她一抬頭,卻看見了顧少司從洗手間出來,頓時臉紅:“對不起,洗漱用具倒有新的,不過沒有男式睡衣,我的沒有拆封的睡衣,你要不要?”
顧少司:……
顧少司在沈星公寓的客房住下。
不久之前的夏禾還沒有辦法想象自己會和這個一臉無趣的大明星有這樣親近的機會,可是當這一天真正來臨,卻好像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狼狽。顧少司住的客房裏晚上會傳出一點點琴弦的聲音,她就在自己的房間裏抱著抱枕細細聽,醒來的時候陽光灑遍窗台,她輕手輕腳想要摸去廚房準備早餐,卻發現廚房的餐桌上已經放好了精美的三明治。
“你做的?”她蹲著三明治到了客房,愣愣看著顧少司。
顧少司的神色微窘,點了點頭。
夏禾猶豫著捏起了三明治嚐上一口,認真評價:“好吃。”
顧少司笑了,他倚在陽台上,陽光發絲染成了金黃色。
夏禾一口三明治噎在口中,忽然覺著顧少司的身上好像隨時會長出翅膀來。
日子就這樣平淡著過著,娛樂圈雖然是四通八達,卻不會有人想到顧少司會住在一個被廣美公司辭退的記者的家裏。瘋狂的記者們守著SE,守著顧少司的公寓,甚至有人把SE用於給藝人度假用的各種臨時房產都翻了個底朝天,都沒有一個人發現顧少司的身影。他就像蒸發了一樣。
網絡上的輿論正在漸漸冷卻,娛樂圈永遠不乏新鮮事兒。
可是,顧少司的私人電話卻一直沒有響起過。
甚至連陸箏都沒有打來過。
顧少司,他似乎正在被全世界遺忘。
整整一月,夏禾陪著顧少司宅在公寓,生計就成了大問題。大明星似乎對生計並沒有概念,夏禾隻得苦巴巴地把卡裏剩餘不多的錢用來購置放在冰箱裏的存糧。到後來,卡裏的數額越來越少,她開始想著,是不是,應該去找一點工作呢?最起碼,要把家裏這一隻會彈琴會唱歌的波斯貓養好呀。
於是,某個陽光燦爛的午後,她背著相機出了門,去了之前打工的動物園。
“請問,還需要攝像嗎?”她問負責人。
動物園的負責人是個糟老頭兒,他用渾濁的眼睛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邊,嗤笑道:“喲,這不是夏禾麼,你不是找到高枝飛了麼,怎麼,被人家趕出來了?”
夏禾臉紅低頭,心裏默默想,還真是被人家趕出來的。於是她老實答:“是啊,劉叔還要人嗎?我很便宜的。”
她很便宜。這也是當初這個小氣的老頭兒聘請她的原因。拍照技術好又便宜,而且還允許日結工資,隨時可以讓她走人,這樣方便的員工,其實並不好找。所以,這個老頭兒摸著下巴糾結了很久,最終凶巴巴說:“免費做一周,再談。”
“好!”
第一天的勞作結束,她回到公寓的時候,顧少司已經準備好了晚餐。
第二天黃昏,她回到公寓,顧少司皺著眉頭,卻最終什麼也沒說。
等到第三天,夏禾精疲力盡抱著相機爬上六樓,打開房間的時候卻發現廚房空空的,什麼也沒有,顧少司斜倚在沙發上,冷眼看著她。他問:“你去了哪裏?”
“工作啊。”夏禾答得理所當然。
顧少司眉目冰冷:“你也不願意看見我了,是不是?”
夏禾愣在當場,好久才終於反應過來,這個大明星明顯被刺激到了!她頓時又好氣又好笑,最終在沙發上找到了個枕頭狠狠丟了過去。
“喂,大明星,你和我都沒有工作呀!”
“那又怎樣?你明明是我的助理。”
夏禾歎息:“沒有工作,就沒有收入,沒有收入,肚子就會餓呀!你不能拋頭露麵,我沒有關係的,我在動物園有一份。”
顧少司愣在當場,似乎終於反應過來她早出晚歸的原因,好久沒有動彈,最終卻又默默低下了頭。
“喂……”
他這副模樣,有點可憐。
夏禾於心不忍,坐到了沙發邊上,小聲安慰:“沒關係的,壞日子總會過去,我相信。”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卻戛然而止。因為顧少司忽然起來的擁抱。“顧……”
顧少司緊緊抱著她,就好像壓抑許久的情緒忽然得到了宣泄一樣,拚盡了所有的力氣,最終化作了壓得極低的呼吸。
夏禾隻覺得快要喘不過氣來了,她想要稍微推開他一點點,卻發現無濟於事。最後,她輕輕拍了拍他的脊背——“你別擔心了。”
“嗯。”她的耳畔,是顧少司小小的聲音。
大明星似乎開始要振作。
夏禾很開心地發現,第二天的上午,他端著手機看了許久,最終閉上了眼睛按下通話鍵,然後皺著眉頭把手機放到了耳邊。好久,最終又頹然放下。
夏禾好奇地瞄了一眼,發現那上麵的號碼有些耳熟,是陸箏的。而陸箏,並沒有接聽?
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她悄悄進了自己的房間,撥通了陸箏的電話。電話在漫長的響鈴之後最終被接通了,陸箏疲乏的聲音傳來:“小禾。”
“陸大哥,你是發生了什麼事嗎?”顧少司是陸箏手下的藝人,SE並沒有真正意義上想要放棄他這一棵搖錢樹,事態怎麼會發展到今天這樣的地步呢?
“小禾,一言難盡,這些事你還是不要插手比較好。”
“可是陸大哥,你不聯係顧少司,會不會太過殘忍?他現在隻有你一個依靠。”
“小禾,事情並非你想象的那麼容易。少司惹到的並不隻有廣美,似乎還有環球。我能肯定,絕不是因為衛碧的事情。我正在調查這些事情,你轉告少司,在有確論之前,請他不要輕舉妄動。”
“好。”
電話被掛斷。
夏禾輕手輕腳地想要摸回原處,卻在門外聽見了顧少司的聲音。他似乎在打電話:
“莫導,我是顧少司,兩個月前,我的經紀人陸箏曾經與您接洽過,商討關於您的新戲‘縱橫’的選角事宜……還沒定?那請問莫導,我是否有機會……環球已經接洽?好,打擾了。”
“王先生你好,我是顧少司。之前我的經紀人陸箏與您約好的代言……好,我知道了,不用道歉,這隻是意外。希望能有下次的合作。”
“喂,你好……”
夏禾呆呆站在門口,不敢朝前邁動一步。她從來沒有見過顧少司這樣謙卑的姿態,他總是鼻孔朝天得像一隻孔雀,就連廣美打人都是幹脆利落,事後數千萬資金聘請的公關團隊要求他道歉,他都能以一句“絕不道歉”給頂了回去。這樣的顧少司,現在的姿態簡直是要卑微到了泥土裏,讓人看了說不出的心酸。
顧少司的聲音越來越低,夏禾嚇得躲回了房間。
他那樣高傲的人,一定……一定不想讓她知道他現在的模樣的。
不知過了多久,夏禾的房門被叩響。
顧少司平靜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夏禾,下午三時,陪我出去一趟。”
夏禾開了門,卻還是聽不懂他的話:“啊?”
顧少司微笑,戳了戳她的腦門:“助理。”
居然,還沒有經過正式的報道,就成了助理了嗎?
夏禾在顧少司的身後背著包,脖子上掛著相機,加快腳步跟在他的身後。他不知道是約了誰,眼鏡帽子口罩全部齊齊上陣,連車子都沒有開,直接步行著到了鬧市區的一家咖啡廳裏。
幽靜的咖啡廳,綠植遮去了其他人的目光。在一個靠窗的拐角處,有一個中年的禿頂男人坐在那兒,見到顧少司,笑得滿臉的褶子都要擠在了一起——
“哎呦,大明星,來來來,請坐。”
“你好,洛導。”
顧少司坐在了他的對麵。
夏禾在顧少司身旁找到了一個位子,小心打量著他,這個腦滿腸肥的老頭兒居然是一個導演嗎?
姓洛的滿臉堆笑:“老實說,還真沒想到顧大明星會親自打電話來邀約啊。我的片子不過是一個小投資的劇,有了顧先生加入,可以算作是蓬蓽生輝了。”
顧少司沉默,生澀回:“不是的。”
洛導笑說:“不過我的本子其實半年前就開始籌備了,那時與陸箏陸先生接洽,結果被陸先生以‘再看吧’一拖半年,老實說,其實我已經找好了男女主演。但是出於對顧先生的仰慕,早晨接到顧先生電話,我決定修改劇本,為顧先生選一個最合適的角色!”
“什麼?”
洛導緩緩攪動著咖啡,聲音帶著淡淡的玩味兒。
他說:“我的本子裏有個角色,風光無數的大少爺落魄成了乞丐,路遇原本瞧不上的小商戶,討一口飯吃。後來,小商戶賞了他一桌菜肴,大少爺在商戶門前哭紅了眼。如何?顧先生?是不是非常適合您呢?”
顧少司的臉色陡然陰沉下來。
夏禾中文造詣不高,卻也聽懂了,氣得想把相機照著那張肥腸臉砸過去!
“顧少司,我們……”她想要把他拉走,不再讓他受那份屈辱。可是她才剛剛站起身來,卻聽見了顧少司僵硬的聲音。
他說:“多謝,我同意。”
顧少司是玩真的嗎?
夏禾偷偷看著顧少司,從咖啡廳到公寓,她一直在猶豫著問他:發生了什麼事?去動物園打工,隻不過她不想要向落魄的顧大明星收取“照看費”,她倒真沒有擔心會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這不科學。
終於到了公寓門口,夏禾終於卯足了勇氣拽住了顧少司的衣袖,問他:“出了什麼事?”
顧少司淡道:“你覺得能出什麼事?”
夏禾搖搖頭,她真的不知道。顧少司和她不一樣,她一窮二白回國,本來就沒有什麼積蓄,可顧少司他又不是默默無名的小明星,隻不過一次打擊,怎麼可能一下子變成了現在這樣?別的不說,光他的公寓就足夠讓他成為鑽石王老五了吧!
“你也知道,SE並不會真正地雪藏你,你……”其實並不需要做到這地步的。
顧少司卻笑了,他道:“SE的確不會真正雪藏我,我也並不是真到了山重水複的地步。隻不過不想讓人稱心如意罷了。”
“誰?”
顧少司沒有再開口,轉身進了公寓。
到底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呢?
第二天,夏禾依舊去了動物園,等到她回來的時候,卻發現公寓裏一片漆黑。客廳的桌上放著一張簡單的便簽,上頭淩亂地寫著幾個字:參加《娛樂寶鏡》,今夜不回。
《娛樂寶鏡》?!
夏禾的下巴差點兒掉下來。《娛樂寶鏡》是一檔整人的節目,節目會邀請一些三四線掙紮的小明星,以扮醜、扮老、扮怪為噱頭,讓他們丟開姿態露出醜貌,借此達到尚未的目的。很多明星都把上過《娛樂寶鏡》當做是黑曆史,而很多新出道的小藝人卻十分熱衷於參加這樣的節目,隻因為它的收視率常年居於各類綜藝節目的中遊,對他們來說是一次不錯的曝光。顧少司去這樣的節目,簡直是自取其辱。
夏禾不懂這到底是為什麼,掏出手機撥打顧少司的電話,卻發現顧少司的私人手機也處於關機狀態。
等到翌日,她從睡夢中醒來,發現顧少司似乎已經回來了。客房裏一片漆黑,客廳的桌上放著一隻黑色的錢包,錢包下壓著一張紙。紙上寫著兩個字:自取。
夏禾的眼眶有些刺痛,心中的疑惑卻越來越大,她小心打開了錢包,發現裏頭放著整整齊齊的一疊錢,大約是昨天的通告費。錢包側夾是一卡夾,放置著各式各樣的卡。鬼使神差地,她從裏頭挑了一張——卻隻抽出了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