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白摸了摸鼻子,正打算著怎麼開溜,卻見著對麵那妖精禽獸薄唇輕啟,吐出兩個字:
“劫色。”
……
劫……劫色?
霄白的下巴搖搖欲墜,她不敢相信,這世上怎麼還有無恥成這樣的……男人!
她幹笑著後退幾步,瞅著門就想溜:劫色?笑話!要劫色幹嘛不劫雲清許去啊!他被劫還會溫柔地笑到劫匪骨子裏都酥了,劫他?天大的笑話!
“怎麼,劫完想溜?”那人輕笑。
“……”
那人盯著她,眼睫輕垂:“薄情。”
“……”
霄白腦袋嗡嗡響,裏麵有個洪亮的聲音在反反複複地念著:這世道,變了啊變了啊……
與瘋子計較,輸了瘋子都不如,贏了比瘋子還瘋子。霄白英明神武地決定:不再糾纏,趕緊走人。隻是抱著個壇子實在不是很方便,她跌跌撞撞往門口走,一不小心就撞掉了壇口的封泥。
頓時,酒香四溢。
那個禽獸的眼睛眯了起來,從窗台上跳下到了她麵前,盯著她……的酒。
“好香。”他眯眼笑。
“……它叫蟑……石蒜酒。”總算是有個賞識的人了,霄白激動之餘還記著換了個名字。
“送我吧。”禽獸大言不慚。
“你……”無恥!霄白瞪圓了眼,馬上反應過來,笑得眼睛都不見了,“好,好,不許反悔!你喝!”
一壇子酒,結識了兩個無聊到極點的人。
一個無聊得變著法兒釀酒,一個無聊得把忘川都快望出了一個洞。
裴言卿成了第三個喝她酒的人,霄白怎麼好意思和他見外呢。於是乎,雖然這個人是有點兒禽獸,但是總的來說還是個不錯的人,一來二去,無聊的人和更無聊的人成了酒友。
聽說,閻王聽了有人報告這回事,用了四個字高度概括了他們這兩個酒友:蛇鼠一窩。
究竟是不是一窩呢,霄白和裴言卿都不清楚。熟悉之後霄白才發現,原來無根無底的人不止她一個,裴言卿也是。他們兩個都是沒有任何的記憶,不知從哪兒來,不知到哪兒去,過不了奈何橋做不了人,隻好在這地府裏麵稀裏糊塗地住了下來。不同的是霄白有雲清許大神罩著所以當了個小差,裴言卿沒人罩著,所以自力更生在忘川邊上選了處好景致搭了個小院子當起了廢物。
兩個廢物在一個極其偶然去情況下,終於相遇了。
那天又是輪班,霄白抱著新釀完的酒又去找酒友。酒到半酣,她抱著壇子癡癡笑:“狐狸,你說,你在上麵會不會有夫人?”
裴言卿把玩著被子輕描淡寫:“應該沒。”
“孩子呢?”
“基於上麵那個,理論上應該沒有。”
霄白癟癟嘴捶桌子:“隻是理論啊……”
地府是太陽照射不得到的,這兒的白日隻是比晚上多了那麼點光亮,卻足夠讓院中的桃花若隱若現。裴言卿的眼裏有點濕,不知道是酒勁兒上來了,還是他本來就昏昏欲睡。他眯著一雙桃花眼,眼色如勾。
“怎麼,你關心?”
這一聲柔得很,讓人心癢。
霄白隻覺得心裏某個地方放了根柳枝,他的話就像是一陣風,吹得那根柳枝搖搖擺擺欠打得很,她被撓得難受,不知不覺臉都紅了,隻好倒了滿滿一碗酒一灌而下。
“果然好酒!”她沉靜誇道,後麵還剩下半句講了不大適合,那是要人家講的:不愧是霄白手藝。
姓裴的禽獸的笑容帶了幾分揶揄,他挑眉看著她,眼眸越發像狐狸。
他輕笑道:“小白,你就直說了吧,你到底關心不關心?”
霄白深深覺得,這人,是禽獸。
地府沒有四季,隻是這會兒霄白不知道為什麼,桌子也燙,凳子也燙,酒也燙,人也燙。她幹澀笑著撓了撓腦袋,打算從裏麵揪出一兩句反駁得他顏麵無光欲哭無淚尊嚴掃地,結果,結果想來想去,還是在他揶揄的目光中兩眼一白,醉倒在了桌上。
醉了醉了,真好。她聽到姓裴禽獸有些詫異的聲音:“小白?”
她在心裏幹笑:啊哈哈,老子醉了啊醉了啊,真的,你看,多純然多自然多適時啊,剛才的奇怪的問話,你就讓它隨風散……散散……散……散去吧……老子沒那丟臉的時候,老子那是醉了醉了醉了嗷嗷!
“真的醉了?”裴狐狸喃喃。
霄白在心裏猛點頭:真的!
“醉了啊,嗬……”
裴狐狸這句話,擺明了不是對她說的,而是自言自語。隻是不知道為什麼,白婆婆的心,又開始篩子一樣的——
哆嗦。
不祥。
絕對的不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