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二十一年初,鹹陽城。
漫天紛飛的雪花飄了整整幾天幾夜,整座城仿佛將落入白色幽靈的裹挾中,一夜之間卻又嘎然停了下來,天空放出了久違的晴朗。
大雪過後,鹹陽城籠罩在一片銀裝素裹裏,顯得格外潔淨。透過屋簷下搖搖欲滴的冰簾,陽光折射出七彩的虹光。
大雪淹沒了大地,卻沒法淹滅人們心中的火熱。經過七年的戰亂,大秦子民終於迎來了久違的安定。
整個鹹陽城,不對,是整個中原大地,都沉浸在一片火熱的歡騰中。白色鬼魅被拋到九霄雲外。人們紛紛走出家門,清掃各處的積雪,換上華麗的衣裳,像逢年過節似的走家串戶,興高采烈地聚在一起互相慶祝。
人們心頭火熱,自然的氣溫卻不會隨之升高,反而因為倒春寒的現象,大雪過後天氣更加寒冷了。而這股實實在在的寒意,卻隻有遠在楚地的韓信才有體會。
在垓下逼死項羽後不久,始皇帝趙政就禦駕親臨楚地,收了他的兵權,隻留下一個空頭的齊王名號和幾千護衛。
一個堂堂的齊王,卻不得不留在楚地,還無兵無馬,擺明是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節奏。一股繁華過後的落寞感,就像此時的天氣一樣砭骨寒心,讓韓信感到這個冬天特別的冷。曾經統領舉國之兵,氣吞山河的他,現在就像刀俎下的魚肉,隻能任人宰割。
在趙政看來,他委以韓信重任,但韓信卻並不怎麼聽話。他封韓信為齊王,並不是完全出於他的本意,而是韓信擁兵自重,利用項羽進攻滎陽的生死情急關頭,脅迫他不得已而做出的。
他必須先發製人,避免日後生亂。這就是始皇帝的高明之處,他總能在恰當的時機果斷采取行動,恰如其分地控製一切。若是遲來一些,那些習慣南征北戰的將士,隻需稍一煽動,隨時都可能被韓信利用來反叛朝廷。
收了兵權,韓信就像一隻被拔了牙齒的老虎,雖還貴為齊王,卻隻能坐以待斃,等待他的會是直接獵殺,還是被關進籠裏了卻餘生?結局如何,再一次取決於那個改變他一生命運的丞相張良。
趙政找來了張良商議。張良當然反對治韓信死罪,“陛下,臣認為可以改封韓信為楚王。”
無須張良多費口舌,趙政也認同不能殺韓信,他從不做那種卸磨殺驢、兔死狗烹的事,那是弱者的行為,隻會被天下人所不齒,但張良的提議著實讓他驚愕不已,“讓韓信當楚王?朕本意是要消弱他的勢力,以防日後給帝國帶來威脅,你倒好,讓朕把更多的土地封賜給他。你這不是跟朕開玩笑嗎?”
跟誰開玩笑都不能跟皇帝老子開玩笑,那可比欺君之罪還可怕。
趙政這麼一說,若是普通的臣子早就嚇得癱軟在地上,準是一個勁地叩頭求饒,張良卻若無其事,慢條斯理地解釋道:“從齊王到楚王,從表麵上看,韓信的封地是增加了。不過實際上,這種分封在戰略上,對韓信卻是最不利的。
“楚地雖大且肥沃,卻四麵開闊,無險可據。如果韓信留在楚地,一旦有所圖謀不軌,動起了幹戈,陛下可以出關中,取道魏地,從西麵進攻楚地。同時,從齊地出兵,在東麵進攻楚地。還有,從梁地出兵中路進攻,從淮南出兵南麵進攻。四麵圍攻夾擊下,就算韓信有三頭六臂,也難以招架。這就是項羽雖兵強馬壯,卻沒能守住楚地的重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