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積雪融化,路上被雪水泡成了泥濘的山路,幾輛馬車都陷在泥坑裏出不來。侍衛們便上前一輛一輛推車。
趁著大部隊在城門外休息的片刻,孫惜文偷偷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脫下了素服,露出之前穿在裏麵的便服,再拔了頭上的白花,儼然一個普通老百姓的模樣,偷偷地遠離了大部隊。
離開大部隊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不知道他們幾時會發現原本孫惜文乘坐的馬車裏什麼時候少了一個人。她腳下飛快,隻是偌大的殷商首府朝哥,此刻對她來說竟沒有可以落腳的去處。孫惜文也不知道她這一走,會不會給有蘇部落帶來很大的麻煩,不過她安慰自己,後宮廢妃私下逃走總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想必帝辛為了皇家體麵和自己的威嚴,定不會將此事傳揚出去,所以有蘇部落應該不會被牽連吧。
而孫惜文之前的落腳之處,有蘇部落、詠勵園、王宮,如今都是去不得的,還有哪裏呢?想來想去也隻有伯邑考以前的那座在陋巷中的王府,如今的住進了真正的王府,那個陋巷中簡陋的院落自然應該廢棄了。或許她應該去那裏避一避,留在京中等待伯邑考處理完太妃的身後事,再打探一下帝辛是否會派人搜尋她,一切確定之後再去找伯邑考一起離開朝哥。
心中注意一定,她腳下加快速度往朝哥城裏的貧民窟陋巷走去。
遠離朝哥城的喧囂,越靠近陋巷越是安靜,安靜地隻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和腳踩在厚厚的積雪上的“吱吱”聲。
陋巷盡頭的伯邑考住過的地方還是靜靜地矗立那裏,沒有燈光,沒有人氣,沒有聲音,仿佛一座死城。而這座死城被白白的積雪覆蓋,更添了幾分清冷和寒涼之氣。雖然心裏有些害怕不敢靠近,但想到如今的自己已無處可去,又想到自己曾在這裏度過幾個夜晚,與伯邑考有那麼兩三天的快樂的相處時光,心裏的害怕便減少了幾分,借著白雪的反光,緩步走近了院落。
大門虛掩著,因為許久沒人進出,輕輕一推,門“吱呀”一聲,在這靜謐的夜裏聽得人心裏更加森冷。院子裏厚厚的雜草被厚厚的積雪覆蓋,白茫茫一片,不用燭火也足夠明亮。孫惜文徑直走到伯邑考以前居住的房間,在老地方找到火折子點了蠟燭。屋裏的一切還是老樣子,一年多以前,她曾在這裏親自伺候身染時疾的伯邑考,她們的初吻也是在這間房中獻給了對方,那段時間是那樣快樂,仿佛一切還在昨天,然而竟已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如今的伯邑考再不是那個被軟禁的落魄王爺,他是朝中炙手可熱、手握大權的靜親王。而她也不是那個不經世事、無知幼稚的孫美人,而是一個看遍了人世傾軋的淡雅女子。
長時間無人打掃而積累的厚厚的灰塵提醒著她時光的匆匆流逝。接下來的幾天她便要在這小小的天地生活。
每天深居簡出,偶爾出門買生活用品,孫惜文便女扮男裝掩人耳目。容仁太妃的喪儀早已完成。按理說她逃走時間也應該早已被發現,然而京城內似乎並沒有太大動靜。孫惜文暗自慶幸,帝辛肯定要顧及自己的麵子不會大肆搜索,等她逃離朝哥,便更難找到我了。
然而事實證明事情並非孫惜文想的那麼簡單。這天她如往常一樣女扮男裝到成立買東西,隻見一隊又一隊的士兵在朝哥城內挨家挨戶地搜索,手中拿著一幅畫像,說是朝廷侵犯。孫惜文心裏莫名的不安,雖然還不確定那畫像是不是她,但她知道必須盡快離開這些士兵的視線。站在一個小攤販旁邊,她緩緩移步。
不料一個年輕的士兵一把抓住孫惜文身旁的一個女子,女子大驚,忙喊冤枉。士兵便將手中畫像展開與女子仔細比對了起來。
孫惜文斜眼瞥了一下,不好,果然是她的畫像!還好她今日出門特意換了男裝,不然隻怕要被發現了。
孫惜文必須盡快找到伯邑考與他一起離開朝哥。在集市上打聽到伯邑考住所的位置,她便匆匆回了陋巷,準備入夜時分再偷偷溜出去找府。
孫惜文並沒有什麼行李包裹,隻有太妃生前給她的一封銀子,這是逃跑的盤纏。時間一分一秒過得很是緩慢,仿佛等了許久,天色終於漸漸暗了下來。
正欲吹熄蠟燭,門卻被人輕輕推開。孫惜文心內已經,轉身望去,隻見一一襲白衣飄飄、遺世獨立的俊朗男子長身玉立於門外。伯邑考,他神色淡然、目光清冽,如天人下凡般站在門外,身後的厚厚的白茫茫的積雪,襯托著這個擁有絕世容顏的男子。世間的一切仿佛都在這一刻停止,原本光怪陸離的世界變得純淨而潔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