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醉的商人們見了,口不擇言道:“該不是個肺癆鬼吧,有病就快些回房!”
小和尚見狀,忙上前對灰衫公子道:“這位施主,你可是病了?”
灰衫公子對他擺擺手,白臉漲得通紅,正想開口說什麼,誰料喉嚨一熱,竟噗一下吐出一大口血來,且那血顏色極深,近乎黑色。
小和尚臉色大變,趕緊扶住他的胳膊,焦急問道:“施主你哪裏不舒服?”
灰衫公子搖頭,一手仍緊緊捂住劇烈起伏的心口,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從裏頭跑出來一樣。
看他那麼難受,小和尚邊念阿彌陀佛邊拍著他的脊背:“施主你莫慌,我們這裏有位……”
“磨牙!”她製止了小和尚,“沒吃飯還有力氣說閑話?”
小和尚扭頭道:“施主要死了!你不救人還有力氣說閑話?”
話音未落,灰衫公子已然趴在桌上暈了過去。
醉眼迷蒙的商人們見了這一幕,連聲說晦氣,碰上個肺癆鬼,四人紛紛起身,罵罵咧咧地朝樓上去,然而還沒邁上樓梯,四條漢子就接二連三地咚咚倒下,在地上躺成了四堆無知無覺的爛泥。
小和尚見狀,又慌慌張張跑過去,抓住其中一人的胳膊急切喊道:“施主你又是怎麼啦?你們……”話沒說完,他像被蛇咬了似的,猛然縮回手,在他的手指跟那商人的胳膊之間,牽連起了一條黏稠的絲——地上四人,竟像燃燒的蠟燭,一點點地融化著。
小和尚張大了嘴,幾步跑回她身邊:“這是怎麼了?他們為何這樣了?”
她聳聳肩:“興許是喝多了吧,哈哈。”
“你還笑?”小和尚悲憤地看著她,“救救他們啊!”
她愛莫能助地看著天花板:“你今天才認識我麼?你知道我不救人的。”
“你……”
小和尚正急得跺腳,她的神色卻突然變得難看了,她起身,皺眉,一句話沒說便栽倒在地,不省人事,嚇得小和尚差點叫出來。
小客棧裏的場麵突然變得不可收拾,隻剩半口氣的灰衫公子伏在桌上一動不動,四條漢子倒在地上融化,不遠處還有個聲息全無的紅衣小姑娘,唯一清醒的小和尚手足無措地站在他們中間,連聲念著阿彌陀佛。
“哎喲喲,這是咋了咋了?”沉迷在算盤中的掌櫃這時才慢吞吞地走出來,扭著肥胖的身子往小和尚這邊來,見了躺在地上的她,掌櫃小心翼翼伸出腳尖,踢了踢她的身子,皺眉:“太硬了,不行。”說罷又往樓梯那邊走,用同樣的動作踢了踢地上的每一個家夥,然後咽了咽口水,朝裏頭喊道:“這幾個可以啦!”
店小二跟廚師迅速從裏間小跑而出,滿麵喜色。
“這姑娘咋辦?”店小二看著掌櫃,“長得真好看。”
廚師嘻嘻一笑,戲謔道:“你小子隻要是個女的就說好看。等她放軟了就歸你,我跟大哥不跟你搶就是。”
“謝謝二哥。”店小二感激得很。
小和尚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
“還有個小和尚呢!”店小二指著他,又看看另一邊,“還有個公子哥呢!”
“廚房裏還剩著半鍋麵湯,等會兒給小和尚喝一碗完事。那公子就算了吧,肺癆鬼不好吃,拖出去埋掉好了。”廚師搓著手,“你看著他們倆,我先去那邊兒,太軟就不對味兒了。”
那邊,胖掌櫃已經急不可耐地舔起了嘴巴,對廚師道:“兩個胖的歸我,瘦的歸你。”
雖然不太情願,廚師還是點了點頭。
兩人旋即蹲下來,看著眼前的四個人,眼睛裏射出餓極之人才有的光。
長而細軟的吸管從掌櫃與廚師張開的嘴裏伸出來,分別刺入兩個商人的身體,隻見兩人用力一吸,商人們便血肉盡失,地上隻留兩副光光的骨架。
“美味至極。”掌櫃打了個飽嗝,高興地跟廚師交換了一個滿足的眼神。
小和尚張著嘴,連阿彌陀佛都念不出來了。
“沒事,不疼的。”店小二摸了摸他的光頭,舔著嘴唇看著大快朵頤的掌櫃他們。
“你咋知道不疼呢?”有人在他背後好奇地問,“躺在地上的又不是你。”
店小二猛一回頭,一捧淡淡的白色粉塵突然從頭而降,迷了他的眼睛,模糊之中,一個紅色的人影,對著他咯咯直笑。
叮鈴鈴,叮鈴鈴——那雪白腕上一直沉默如石的金鈴鐺隨著她的動作發出一連串清脆動聽的響聲。
鈴聲之下,淒厲的尖叫隻發出了一聲,店小二的身軀便詭異扭動起來,越扭越矮,最後在地上縮成了一隻不到半尺長的蛞蝓。
她抬腳,不以為然地踩下去,蛞蝓四分五裂,濺出來的血肉瞬間化成四散的黑灰。
小和尚皺眉,本能地閉緊眼睛,連聲念起阿彌陀佛。
那廂的掌櫃與廚師尚來不及抹去嘴巴的殘汁,甚至連頭都隻回了一半,兩個人便僵在了那裏,互相投射的目光裏隻有疑惑以及恐懼。
叮鈴鈴,叮鈴鈴——她慢慢走到離兩人最近的桌子前,坐下來,取了一支筷子在手裏轉著玩兒。
掌櫃終於憋足一口氣轉過身來,打量著這個黃毛丫頭,上下嘴唇磕巴著:“你……你是……”
廚師早嚇得渾身哆嗦,縮在掌櫃身後道:“大哥……是她吧?她怎麼到這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