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黑死病(1 / 2)

那不勒斯號恢複正常。不過,當我們航行一段時間以後,又出現了問題。方向似乎錯了。我們明明應該去非洲的,可是這船分明在順著風向北行駛。而且,海上的氣候完全不像是近赤道的海域,簡直冷死了。越往北走,越冷。我們靠人力無法改變方向。大家又惶恐起來,害怕再次進入亡靈海域,畢竟,遠航在廣袤無垠的大洋上,人與塵世隔絕,內心脆弱。焦躁。何況是有過那種詭異經曆的我們。

但是,很快,我們看到陸地了。先不管商船了。我們這幫人必須到陸地去,看到人,腳踩著土地,喝一口酒才會覺得自己還在這真實的人間,還實實在在地活著。但是一上岸,我就愣住了。這裏正是斯堪迪尼亞公國。

我明白了,但是沒敢和任何人說——就是那塊懷表把那不勒斯號帶到這兒的。其他船員都樂顛顛的,他們現在看見岸邊運貨的,打魚的都高興得見了親娘似的。我的雙腿卻灌滿了鉛,機械地往前走。沒走多遠我們就感覺到這個國家的氣氛有點奇怪,這裏的人都沒精打采的,不愛多說話。整個兒岸上的環境也顯得貧窮,破敗,仿佛剛剛經曆過災害。營業的店鋪也沒有幾間,冷冷清清的。不管那麼多了,本能驅使我先不顧一切地去享樂。

我跟其他船員一起先在岸上找了家酒館大吃大喝了一頓,接著很自然地各自勾搭上幾個娘們兒瘋狂地放縱自己的欲望。在大海上漂泊那麼久,誰都會如饑似渴。給何況我們這幫死裏逃生的人。我們就這麼過了好幾天,我在縱情享受中麻醉自己,給自己壯膽,迫使自己忘記關於懷表的事。可是,你知道我從來,沒有一分鍾忘記過它。

我們隻在沿岸逗留,也不算正式進入斯堪的那維亞的土地。有時我也在想我是不是應該真的認認真真帶著懷表到那公國裏按照那個古斯塔夫的說法去找嬰兒。

“狗屁嬰兒!”我罵道,同時懷著僥幸心理,我想,就算我不去,又能怎麼樣!這時候,船長和其他幾個船員氣喘籲籲地找到我,告訴我趕緊離開,原來,他們偶然從當地人口中得知就在我們到達斯堪的那維亞之前大約兩年,這座公國爆發了黑死病。成千上萬的人死去。現在,鼠疫才平息沒有多久。我聽了大驚失色,這是什麼鬼地方!在這兒被傳染了鼠疫怎麼辦!我們幾個趕緊逃命似的往船上跑。

我跑到岸邊,心中仍懷著僥幸——就這樣和大家一起走吧。不管那狗屁懷表,狗屁嬰兒,能怎麼樣呢?總不能讓我在這倒黴的地方得上鼠疫賠上性命吧!就在我一隻腳已經蹬上舢板時,一個女人的聲音叫住了我。我的心一緊,回頭看,原來不過是這幾天陪伴我的那個妓,女。雖是露水情緣,我們也相處得不錯。我放鬆了警惕,下了船走到她身邊:“怎麼了?”我說。

“你要走了麼?”她問。

“是,我要走了,”我說。

“你,真的要走了?”她朝我走近了一步,一雙眼盯著我看,在質問我似的。她的眼神看得我有點兒發毛。我隻想盡快離開,擺脫這個倒黴的地方。

“對!沒錯!我要走!立刻!馬上!再也不回來!”我不耐煩地甩開她,又要登船。但是,這個女人走上來,拉住我,我能聞到她身上廉價香水兒和次等口紅的那種獨特的濃烈香氣。我漸漸地有點兒把持不住自己。

“那怎麼好?”這娘們兒撒起嬌來,在我耳朵邊嗬著熱氣:“人家可舍不得你呢……”我心神蕩漾,整個人都麻酥酥的了。不自覺地回過神來,和她臉對臉,抱在一起。

我這個人,對女人向來比較遲鈍。唯有那一次,簡直是鬼迷心竅,從未有過的意亂情迷。事後,回想,那一刻的我一定是被某種邪惡力量控製。我就這麼在岸上跟她接起吻來。說真的,不怕你笑話,不論如何,老子一輩子沒親得那麼銷魂,那麼過癮。哈哈,不過,不幸很快就發生了。

我先是感覺她嘴巴裏發出一點兒怪味兒,剛開始沒在意,可那怪味兒越來越強烈,我要跟她分開,可是嘴巴好像粘住了似的,我猛然睜眼,她的臉就在我眼睛前麵,臉上的一切都被可怕地放大了,天哪,怎麼會這樣?!她的臉本來是白皙,光滑的,l我卻看到那臉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爛瘡,我使勁兒推開她,她倒在地上,我這才看清。那根本不是什麼女人,天哪,那人破衣襤褸,臉上。胳膊上腿上都是潰爛的地方,他的頭發裏爬出螞蟻和蛆蟲。他躺在地下,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