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我?怕我什麼?不要亂說。”程一路用筆在桌子上敲了敲,然後道,“洪濤啊,你現在是市委的副秘書長了,聽話和說話可都得注意啊。當然,不是指今天,啊!”
“我是很注意。我也就是跟程書記說說。他們怕你,說明了老百姓還是盼著你。我一直不理解,程書記為什麼不同意到政府去主持工作呢?”馬洪濤問。
程一路一笑,“我不願意嗎?哈哈,洪濤啊,不說了。望春學校的經費,我很快就打過去。你明天告訴他們,要盡快選址動工。”
馬洪濤出去後,程一路關了辦公室門,然後站到窗子前,看了會兒香樟。雖然才四天,可這樹長了不少。紫紅的小葉芽,現在變得有些泛青了。有的長得快的,就像孩子群中的個別孩子一樣,個子抽得老長,幾乎要成型為葉子了。沒有風,所以也聞不見香樟的香氣。樹是靜靜的,程一路卻回味著馬洪濤剛才的話。特別是最後幾句,讓他想起了老子的名言:以無為而有為。
以無為而有為?難道自己真的無形中走向了這樣的一條路?無為而達有為,實際上是官場權術中的極致。目的是一致的,隻是方式不同。而以無為為外,以有為為內,這是多少政治家曾經玩弄的手段啊!
程一路是無為了嗎?看起來是,執意不去政府主持工作。這豈非無為?
是有為了嗎?可能時間會證明一切的。
大討論一直在繼續,程一路帶隊到仁義進行調研,回來後,召開了全市的幹部調研大會。會議剛剛結束,程一路接到齊鳴的電話。
齊鳴說:“曉山同誌出事了。”
“什麼?曉山秘書長出事了?”程一路驚得捂住了話筒。
“是啊,我剛剛知道的。已經雙規了。其他情況不清楚。”齊鳴道。
“雙規?那看來問題……”
齊鳴答道:“是啊,看來問題不一般哪。好了,我明天回南州,再說吧。”
程一路拿著手機,一個人站著,突然感到了一陣冷。時令已經是四月下旬了,氣溫也逐漸回暖,可是,這陣子冷卻慢慢地從心口漾開來,直向全身。
林曉山?這個省委的副秘書長,曾經在南州掛職擔任過副書記。他在南州時,程一路才剛剛進入南州官場。說不出什麼原因,也許是因為林曉山一直和張曉玉的叔叔張敏釗的關係不錯吧,他對程一路也是一直很關心的。程一路當南州市委秘書長後,兩個人接觸就更多了。這幾年,也基本上經常聯係。上個月,林曉山還就省委考察的事,和程一路在電話裏說了半天呢。
可是……
看起來,林曉山這個人,比較深沉。無論是做事,還是說話,總是想好了再做,估摸好了再說。在官場人際關係上,他算得上是個外圓內方式的人物,在省委的三個副秘書長當中,林曉山是最有力度的。雖說已經即將退休,但是,做起事來依然老道。有幾次,程一路到省委,其他的一些同誌在談到林曉山副秘書長時,都報之一笑,說曉山秘書長是抓住最後的時機,展示權杖的力量。這話,乍一聽不好不壞,細一想,卻有問題。一個人被別人說成喜歡權力,在中國不是太大的好事。這不,這權杖把林曉山最終帶入了“雙規”。
是經濟問題嗎?還是其他?
程一路中午沒在會上吃飯了,直接回到市委,在小食堂隨便吃了點,便讓葉開送他回家。
應該說,林曉山的雙規,對程一路來說,是個絕對不曾想到的壞消息。當年,身為副省長的張敏釗在程一路眼皮底下被中紀委的人帶走,程一路也並沒有感到意外。因為在之前,他已經約略地感到張敏釗要出事了。可是林曉山?在之前可是一點動靜也沒有的。風起於青萍之末,可這風,一點跡象也不曾有啊。
燒了水,泡了茶,程一路一個人坐著,腦子裏卻一片空白。他打電話給同在省委辦公廳任副秘書長的辛民。
辛民接電話時,好像有點疲憊。程一路說:“我是南州的程一路啊。辛秘書長好。”
“啊,一路書記啊,你好啊!怎麼想起我了?”辛民客套著。
“不是一直都想著辛秘書長嘛,哈哈。聽說曉山同誌……”程一路停了。
“啊,曉山哪,是出了點事啊。消息可真夠快的。上午省紀委正式雙規了。可惜啊!”辛民歎了口氣。
程一路問:“是……目前還不清楚吧?”
“應該是經濟問題,數額較大。是省國土資源廳的案子牽扯出來的。”辛民說,“這事我們也很意外。衛東書記對這事十分關注,據說衛東書記發了火,表態說不管是誰,隻要有問題,隻要違紀違法,一查到底。這不……唉!”
“曉山同誌平時可是……”程一路道,“怎麼就……人哪!”
“一路啊,看你,自作孽,不可恕啊。就這事吧,我來人了,再說。”辛民似乎很急,電話斷了。
果真是經濟問題。省國土廳的案件,程一路早就知道。廳長和兩個副廳長都涉及到了,底下還涉及到好幾個處長。可是,這案子向上延伸,怎麼就伸到了林曉山那裏?林曉山是聯係這一塊的副秘書長,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利用手中的權力,和廳裏的人一道,獲得了經濟上的收益。葉開有一次就曾告訴程一路一個段子:
說學校給孩子排座位,結果不是按個子大小來排,而是參差不齊。有些家長就覺得奇怪了,問老師為什麼要這麼排,老師說:這叫與時俱進。家長問:怎麼進了?老師拿出一個本子,上麵記著從第一排到最後一排學生的名單。結果家長們全明白了,因為第一排坐的是鎮長的兒子,第二排坐的是副鎮長的兒子,最後一排坐的是鎮裏食堂裏燒火師傅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