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程秘書長清楚。你不是帶隊到西江搞了調研嗎?就是那事。唉,不說了,待會兒吃飯再說。”杜麗道,“我正為這事悶得慌,正巧王先生從北京來了。我就請任書記在一塊坐坐,就想到程秘書長你。我知道我是請不動程秘書長的,這不,就請任書記親自請了。”
“那也不必。都是老朋友了嘛,是吧,哈哈。”程一路正笑間,任懷航進來了,同時進來的還有組織部常務副部長鄒學農和省國土資源廳的副廳長趙均。鄒學農握著程一路的手,有點意外。
“應該有吧?不是我忙,而是學農部長忙哪!”程一路又同趙均握了手,大家坐下。任懷航介紹說:“其餘的人都認識,我重點介紹一下這位王先生。他是杜麗杜總的朋友,從北京過來,他的祖父現在全國人大,別的我就不說了。大家難得雙休日聚到一塊,就好好地喝一杯。特別是一路秘書長,難得有這樣的清閑哪!”
趙均也道:“是難得。我可是榮幸之至了。程秘書長正在忙地鐵工程吧?”
“還好。還好!”程一路笑著。
任懷航說:“今天我們開放一點,王先生,你看如何?天天坐在辦公室裏,緊繃著張臉,難受死了。這會兒,咱們就好比去了麵具,真實點,再真實點!”
“再真實點?任部長不虧是搞宣傳的,說話多有鼓動性。程秘書長,是吧?”杜麗笑著攏了攏頭發。程一路看見,她的頭發雖然焗了油,外麵是烏黑的,裏麵卻翻出些許的白發來了。
任懷航把手從頭上摩挲了一圈,“我可沒有什麼鼓動性。要說有,今天最大的興奮點在王先生這兒。王先生,你從高端來,應該有一些……”
“我向來不問政治的。不問政治!”王先生伸出修長的手指,白淨得如同女人。
杜麗道:“不問政治,不代表不知道政治。我也是不問政治的人,可是,誰能離得了政治?”
“這話有理。”鄒學農插話說,“政治是須臾不可離開的。政治如同空氣,人怎麼能離了空氣呢?當然,王先生的意思我理解,不是不知政治,而是不問政治也!”
程一路沒想到鄒學農還能這麼古雅地說上幾句,心裏頭想笑,嘴上卻說:“關鍵是咱們這裏說的政治是個狹義的概念。概念不同,王先生說不問政治,我覺得主要還是不問狹義概念的政治而已。其實,能問政治的人並不多。政治是一種形態,它最大的特點就是為極少數人所擁有。”
“別吊書袋子了,一路啊,聽說齊鳴同誌出國了?”任懷航換了話題。
程一路點點頭,任懷航卻不說了。程一路覺得任懷航的語氣有些古怪,但是古怪在什麼地方,他又想不出來。
酒菜上來後,任懷航先提議為北京來的王先生共同幹一杯。大家都喝了,王先生隻是意思了一下,說胃不好,沾不得酒。程一路聽著,想現在酒桌上出來的病,最多的就是胃病。一上桌子,總有人說胃不好。有的甚至備了常用的胃藥,被人逼急了,就拿出來,請大家鑒定一番。這也成了酒文化的一個方麵了。為了少喝酒,或者不喝酒,寧願生病,豈不怪哉?又無奈也!
王先生一說胃病,杜麗馬上證實說,王先生確實胃不好。“別看王先生是高幹子女,但生活儉樸得很。特別是在國外這些年,全部靠自己打拚。我尊重王先生的也就是這點,我不太看重那些隻倚靠家庭的公子哥兒們!”杜麗說完,讓服務員給王先生添了杯茶,說,“可是,王先生到了江南,就得有點江南省的規矩。那就以茶代酒,大家沒意見吧?”
“行,當然行!”任懷航手停在頭發的位置,卻沒上去,“杜總哪,今天真正的東道主可是你啊,既然酒也喝了,就打開天窗說話吧!”
“這……任部長,您……好吧,當然,主要是請各位領導聚一聚。其次呢,還真有點事。我在西江搞了個房地產項目,是個土地轉換項目。一期工程已經動工了,可是出了些問題。當地的一些老幹部上訪到了北京,麻煩哪!那個王浩王市長,當初說得好好的,現在又提出來讓我按市場價補齊土地差價。這一補不是一點哪,一個多億。當初要是知道這麼高的地價,我怎麼會要那塊地?西江的房地產市場並不好,在這種大形勢下,讓我一下子拿出一個多億,我們公司豈不垮了?”
“有這麼嚴重?”鄒學農問。
“當然嚴重。我這個項目不瞞各位說,除了每畝四十萬的地款,其他開支平均起來,每畝也達到了四十萬。這是看不見說不得的,可現在……”杜麗道,“我一急,隻好請王先生給我說話了。他給有關領導也說了下,但是西江方麵,還是……”
程一路聽到這兒,算是摸底地明白了今天聚一聚的意圖了。任懷航拉他們來,就是要他們當杜麗的說客,至於遊說的對象,自然是王浩。可是王浩現在正在壓力和風頭上,這個時候去遊說他,程一路心想: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不給王浩一顆定心丸,他是不會輕易答應的。
這樣一想,程一路就一直坐著,聽著大家說話。任懷航一直想把話題扯到程一路這邊,程一路卻一直不接。如此兩三個回合,任懷航似乎知道程一路的心思了,也就不再往這邊扯了。倒是鄒學農和趙均,越來越有精神頭了。王先生也逐漸地話多了起來,談的都是些國外的事,偶爾也說到北京上層的一些傳聞。王先生說:“生在我那樣的家庭,最大的麻煩就是,你必須得聽這些傳聞。而且,有時我感到自己就生活在這些傳聞之中。”
趙均一鼓掌,說:“王先生這話精辟!北京是政治中心,王先生又是高幹之家,當然會……”
“哈哈,是啊,是啊!”王先生大笑了兩聲,笑聲卻不像他白淨的手指,顯得爽朗而幹脆。
鄒學農問任懷航:“曉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