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就在村裏吃飯,是在村主任家裏。山裏人家,到十二月,還有鹹肉。壓在幹菜裏,香氣濃得狠。杜光輝吃著想起小時候,家裏也是這麼過的。過年的豬肉,一直留年尾。喝的酒是山裏人釀的米酒,酒味醇正。杜光輝也喝了兩杯,高玉要敬他。他又喝了一杯,說下午還要回縣裏,就不喝了。等以後茶葉開發搞成了,要好好地喝上一回。
“不。醉上一回。”高玉補充道。
因為上午走過一趟,所以下午回頭時,路便不再是那麼難走了。大家一路上說說笑笑,黃大壯一直把他們送到了先前杜光輝看見炊煙的地方。黃大壯說:“隻要杜書記真的來搞茶葉開發,我就鐵了心跟著搞下去。”
杜光輝拍拍黃大壯的肩膀,說:“好樣的,你就等著吧。”
到了鄉政府,玉樹的書記李開早已在等著了。見了杜光輝,李開一個勁地解釋。杜光輝說:“沒什麼的,你下去抗雪了,不是好事嗎?解釋什麼?有高鄉長陪著看了,很好啊。”
“都看了哪些啊?這大雪天,難為杜書記了。”李開問著,高玉說主要看了窩兒山。李開說怎麼跑那麼多路,讓杜書記……高玉笑道:“是杜書記自己點的。杜書記對窩兒山的茶葉開發提出了很多很好的意見。回頭我再給你彙報。”
李開也笑了,“窩兒山那地方,其實再搞也搞不出什麼名堂。山區經濟就是難以發展,沒辦法的事。杜書記也知道。下午,我再給杜書記詳細彙報吧。”
“不了,我馬上回縣裏。情況都知道了,下次再過來吧。”杜光輝說著就要走。
時局長也急著回去,還有些救濟棉被等著他回去分配。李開臉上有些為難,說:“杜書記第一次到玉樹來,你看,這……這太像話了吧?”
“這樣最好。我們走了。”杜光輝說著上了車,高玉和李開站在鄉政府的門前,杜光輝又走下來,握了握兩個人的手,對高玉說:“記著那規劃,我可是說要就要的。”
“記住了,請書記放心。”高玉道。
車子往回走的時候,路上的積雪已經明顯的少些了。鄉裏發動了村鄉幹部,到路上來清掃了一番。時局長歎道:“這一場雪,整個桐山,損失怕有好幾千萬。本來就窮……”
“有這麼嚴重?”杜光輝問。
時局長道:“當然有。這還是直接的。還有間接的。像礦山,因為下雪,都停了。這個損失就更大。桐山靠的就是礦山,財政就出在那煤疙瘩裏。”
“啊!”杜光輝也歎了口氣。小王接著說起剛才玉樹的鄉長高玉,“三十三四了吧,一直沒有嫁人。聽說是早些年讀大學時愛情受過挫折。”
“那不可能。大學時誰沒談過戀愛?又有幾個成了。肯定有其它的原因,或者……”時局長瞟了眼杜光輝,把下麵的話咽回去了。
杜光輝也不做聲,其實他也有些納悶兒,一個三十多歲的女鄉長,人長得也挺標致,怎麼就一直沒有成家?看高玉的神情,也還算是開朗,而且,看得出來,她還是個很爽快的有些男人味的女人。按理說,這樣的人談戀愛並不是很難的。怎麼就……
杜光輝這一刻突然想起了莫亞蘭。高玉的性格和莫亞蘭有些相似,都是大不怕小不欺的。莫亞蘭風風火火的,高玉看來也是雷厲風行的。她們倆人現在看起來都是單身。但是,杜光輝知道莫亞蘭,有一個秘密的情人。那是一個級別和地位都很不錯的人。有一回,莫亞蘭曾對杜光輝說:她看中了那個男人,隻是為他的人,同時為著她自己是個女人。別的,她什麼也不圖。莫亞蘭有一份很好的工作,收入很高。她不是依靠男人生活的女人。她和那個男人的事情,可能除了那個男人、莫亞蘭自己,還有杜光輝,再也沒有第四個人知道。那是一份絕密的愛戀,也是一份永遠藏著的幸福。
正因為杜光輝清楚了莫亞蘭的內心,所以莫亞蘭對杜光輝不僅僅有大學時代那份朦朧的愛戀在內,更多的是多了一份信任,一份理解,還有一份互相守約的欣慰。
而高玉,這個桐山縣玉樹鄉的女鄉長,她的內心裏又藏著什麼秘密呢?是不是也像莫亞蘭一樣,心藏愛情而不為人知?
杜光輝對自己這胡亂的想法搖了搖頭。青山負雪,大地澄明,雪後的大地更加安靜了。
回到縣裏,杜光輝看到林書記正在辦公室,就急忙趕過去,把上午到玉樹的情況簡單地彙報了下。林書記說:光輝同誌辛苦了。好在雪停了,下一階段抗雪的主要任務就是恢複生產,就是搞好救助,幫助一些因受雪災的老百姓,渡過難關。看來還要發動社會各界來捐款。更重要的,是要積極恢複礦山生產,打通道路,使煤能不斷地運出去。今年,桐山財政的壓力大啊!
“各地的壓力都大,我知道。林書記,我看了玉樹鄉窩兒山的茶葉,我想像這樣的山區,還是應該在茶葉上多做文章。這是有效利用山區資源,解決山區脫貧致富的根本路子啊。”杜光輝說著,向前傾了傾身子。
林書記將手頭上正在看的文件,放到了一邊,哈哈一笑,“光輝同誌啊,你的調研很實在。桐山是個山區縣,大家都知道要依靠資源,發展經濟。可是怎麼發展?依靠什麼資源?這裏麵名堂多啊。桐山也是經過了幾屆班子的探索,才確定了以礦山開發為主的思路。不是我們不發展茶葉,而是難以發展哪。不過,既然光輝同誌對茶葉發展有興趣,我看也可以作為山區發展的一條思路,好好琢磨琢磨。這樣才好啊!”
杜光輝笑著,心裏卻是涼的。他看了看林書記,林書記已經又埋頭到文件堆裏了。杜光輝沒有再說話,出了門,正要回自己的辦公室。聽見林書記在後麵喊了聲:“杜書記。”
杜光輝又折回來,林書記拿著桌上的報紙說:“你看看,這上麵這幾天發了好幾篇湖東抗雪的報道,還有電視台,都在報道湖東的情況。我想,我們桐山也很不錯嘛。就是你杜書記,不也一直戰鬥在抗雪第一線?看來,我們的宣傳機構還是不夠敏感,也沒有很好的利用好有關的關係。我已經批評了吳部長。我聽說,湖東的這些報道就是他們下派掛職的簡書記一手策劃的。他也是省委宣傳部的吧?”
“是的”,杜光輝回答著,臉上卻有些發燒。他沒有想到簡又然在大雪之中,做了這樣一個策劃。他知道簡又然人靈活,可是這一招,也太漂亮了。讓湖東擴大了影響,又使湖東的幹部一下子認識了簡又然這個人的能力。不簡單,不簡單哪!我怎麼就沒想到呢?其實,作為省委宣傳部的工會副主席,他也是認識不少媒體的記者的。真要是想到了,也能同樣請來。可是,他沒想到。簡又然想到了。而現在,這想到與沒想到的結果,就是書記們也注意到了。林書記雖然說得含蓄,但杜光輝聽得出來,他是有些不太高興的。
“這個……我也有責任。下一步,我會想想辦法的。”杜光輝含糊道。
“那好吧,你也很長時間沒回省城了。回去吧。雪停了,路也通了,休息休息。啊!”林書記說著,將報紙遞給了杜光輝。杜光輝掃了一眼,頭版頭條就是湖東抗雪的。他拿了報紙,說:“我回去好好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