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3 / 3)

“是快。所謂白駒過隙嘛!這是我到桐山的第二個年了。”

“明天回省城了吧?”

“明天下午。招商辦那邊還有點事。”

“桐山離省城也太遠了。什麼時候能修上高速就快了。可是現在的政策,往往是越富裕的地方,越能得到扶持;越落後的地方,想爭個項目也越難。說真話,在桐山這地方待著……唉!不過,光輝書記倒不需要考慮這些。還有幾個月,就回去了。我們可得長期苦守在這裏啊!”嶽池彈了彈煙灰,說得有些憂鬱。

杜光輝笑道:“嶽縣長也不能這麼說。桐山也有桐山的優勢。下一步,強總的礦業集團如果能順利進入桐山,整合桐山礦業。桐山的未來還是相當好的。資源是個最大的優勢啊!再加上有這麼一大批能幹事的幹部……”

“哈哈,光輝書記對桐山的藍圖勾畫得很好啊!我是不想在這待了,最近我跟市裏有關領導說,讓我回去幹個閑差。想想當官,不就是這麼回事嗎?我可聽說,最近還有人在對光輝書記你……啊,哈。”嶽池望了望杜光輝,說,“沒什麼意思啊!”

“對我?我在桐山,不過是個掛職幹部,能對我有什麼?”

“是啊,按理是這樣哪。可是情況複雜,人心不一樣哪!不說了,不說了。說著又讓人費神。到點了吧?”嶽池端著杯子,往門外走了。

杜光輝也端著杯子,關了門,問嶽池:“林山礦的那個孫……孫威……”

“啊,是吧?”嶽池拿出了手機,似乎在接聽電話。杜光輝隻好把後邊的話卡了。

進了會議室,除了林一達,其他人差不多都到了。李長見杜光輝進來,笑著問:“聽說光輝書記前幾天到窩兒山,好好地窩了一晚上。山裏可是什麼都有的,沒遇見什麼吧?”

“能遇見什麼?大雨傾盆。”杜光輝坐下道。

“那不對吧?”李長湊到杜光輝的耳邊,小聲道,“還有高……高主任吧。雨中浪漫哪!”

“這……能有這事?李書記可是黨的書記,說這話要負責任的。哈。”杜光輝想,現在這信息真的靈通。這事連李長副書記都知道了。幸虧還有鄉裏的程書記在,不然……

男女問題,永遠是官場上不老的話題。李長副書記那句意味深長的話,杜光輝自然是明白的了。

時立誌坐在杜光輝的對麵,臉上還是繃緊著的。杜光輝又想起程書記說的,時立誌給大部分幹部所發的信息。按照杜光輝的脾氣,他真的想問問時書記為什麼要這麼做。是想把杜光輝推上去呢?還是想借杜光輝來壓下嶽池呢?這事情看起來簡單,其實是頗費了一番心思的。可見時立誌這個人,為人的縝密。把任何事都做得轟轟烈烈,那不是官場人物的本事;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得波瀾不驚,卻又心想事成,那才是玩手段的高手。真人不露麵,高手從不見功夫。官場上最圓通的人,也許就是笑到最後的人。

唉!杜光輝在心裏歎了聲。

林一達進來了,習慣性地看了下會場,然後宣布開會。

會議中間,杜光輝接到程飛虹的電話,問他可知道莫亞蘭到哪裏去了。杜光輝一驚,問:“怎麼了,莫亞蘭不見了?”

程飛虹說:“是啊,我剛才過去看看她。想問她春節怎麼過,卻被鄰居告知,莫亞蘭已經於昨天離開了。到了哪兒,他們也不知道。”

“她能到哪兒?”杜光輝問,“打她電話了嗎?”

“打了。關機。”程飛虹道,“你再跟她聯係吧,有情況及時告訴我們。”

本來,莫亞蘭生病的事,除了杜光輝,其他同學都不太清楚。但是,從海南回來以後,莫亞蘭突然一改往日的做法,主動與在省城的幾個大學同學聯係。這一下,她的病情也公開了。同學們就暗地裏決定,輪流來看望和陪著她。這事必須做得巧妙,否則會讓莫亞蘭感到難受。上次杜光輝回省城去看她,她好像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她說從海南回來後,身體好多了。更重要的是心情好多了。人生苦短,還真的需要珍惜。說這話時,杜光輝正握著她的手。他感到,她的手上開始有溫暖的體溫了,不再像以前那麼冰涼。

可是現在?

莫亞蘭真的離開省城了?還是搬到了另外的地方?就杜光輝所知,她在省城也沒有其他可去的地方了。老家那邊,她不可能回去的。那麼,她是在有意地避開大家?還是確實想暫時找一個地方好好清淨清淨?

站在走廊上,杜光輝點了支煙。煙一入喉嚨,馬上嗆得他咳嗽了幾聲。他正要把煙滅了,時立誌出來了。時立誌道:“杜書記怎麼了?感冒了吧?”

“是吧,好像是有一點。”時立誌這麼一說,杜光輝還真的感到頭有點疼了。其實昨天晚上他就有感覺,人木木的,身上發冷。

時立誌蹲下身,看花盆裏的花。那是蘭草花,正開著。細小的,像蝴蝶。這花的香是淡淡的,一陣一陣的。你想聞時,也許沒有。你一回頭,它可能正在你的鼻子前麵飄過。

“這是蘭。”時立誌說。

“難道?”杜光輝笑了下。

“杜書記不知道吧?除了這蘭,還有一種叫蕙,都是蘭草花。可是蘭是多年生的,香也濃;而蕙則是一年生,第二年不會再開花,香氣也淡些。”

“還有這講究?我可真的不知道。”

時立誌站起來,看了眼杜光輝,臉色比平時要開朗些了,說:“杜書記就準備在桐山了吧?”

“啊,這……不會的。我已經給組織上說了。”

“那……唉!我以為杜書記會留在桐山的。上次民主推薦,我還給一些同誌說,光輝書記留在桐山,是桐山的福氣啊!可是……不過也正常哪,回省城總比桐山好嘛,何況光輝書記也已經是正處了。待在這圖個啥?”

“哈哈,那得謝謝立誌書記了。”杜光輝將煙蒂放到旁邊的垃圾筒裏,說,“進去吧,不能老站在外麵的。”

時立誌點點頭,道:“光輝書記不願意留,那有人正……”

杜光輝沒有接話,而是推開了會議室的門。剛坐下,就見嶽池正盯著他看。會議正研究有關獎勵的事。杜光輝一般對這些是不發表意見的。特別是礦難事件以後,他在聯席會上,更是很少再說話。無論如何,一個掛職的副書記,說多了,就是對地方事務的一種幹涉;當然也不能不說,一點不說,是對地方工作失去了熱情。

相關單位,不斷地被點名進來彙報。每個議題彙報完了之後,先是分管領導做些陳述,然後是其他領導一一發言。最後才是林一達作決定性的總結。每個議題都這樣,程式化,又費時間。但是,中國的官場上,大部分時間其實就是耗在會議上麵。無會不官,官場學中最重要的一環就是會議學。記得去年,杜光輝剛來,開著這麼冗長的會議,他實在佩服其他同誌,都能待住,而且對每個議題都能說出一套套的意見。那一次會議,他幾乎是聽會。而今年,情況不同了。他已經待了一年多了,對桐山整個發展情況,應該說是基本了解了。所以,每個議題,他也得說幾句。他不說,李長副書記後麵的話就不好說。李長不說,林一達就更不好總結。規則既然有了,你不遵守,那就是對規則的破壞。

十二點,關於農業生產的考評獎勵開始彙報。有人的肚子開始叫喚了,平時,十二點,大部分人都已經坐在桌子邊上了。縣城裏上下班時間跟省城不一樣。省城是實打實地挨著,不到十二點不走人。而縣城裏,不論哪個機關,雷打不動,十一點下班。雖然作息時間表上明明是十二點下班,可一到十一點十分,在辦公室裏你就是拿槍也打不著人了。來辦事的,本地人知道這規矩,也認了。外地人隻好自認倒黴,等著下午再來。農業局劉局長彙報完,分管農業的郜縣長先發言,解釋了有關獎勵的考評與政策。杜光輝這回主動地說話了:“我覺得這個考評本身是很有力度的。原則上我是同意的。但是,對茶葉這一塊的考評分量太輕。建議農業局再進行調整。整個農業生產獎勵基金二十萬元,最少要拿出十萬元用於茶葉獎勵。桐山是個茶葉大縣,像窩兒山那邊,茶葉生產已經形成了氣候。現在這個時候,我們就要全力以赴地扶持。”

李長點點頭,說:“光輝書記這個建議很好。桐山農業的大頭就在茶葉,重獎茶葉發展,是符合桐山農業經濟發展的特點的。”

林一達皺了下眉,望著李長,轉動了下杯子,問:“其他同誌還有沒有意見?沒有了是吧,那好。就按剛才光輝書記的意見進行修改。拿出十萬,專門設立茶葉開發獎勵基金。這項工作由光輝書記牽頭,郜兵同誌具體負責。”

中午,所有人就在招待所餐廳,吃了工作餐。大家吃的時候,服務員站在邊上偷偷地笑。她們從來沒見過這些縣領導們如此吃法。因為林一達宣布了中餐時間是半個小時,因此很多人就端著飯碗,站在桌子邊,邊談邊吃。嶽池站在杜光輝邊上,問:“光輝書記跟強總那邊,基本定了吧?”

“應該是。不過他們還有個董事會。”杜光輝塞了塊肉到嘴裏,話說著就有些方了。

嶽池道:“還有董事會?挺正規的嘛!”

“當然。強總是個文化人。我覺得像他這樣的礦老板,我們桐山要多多引進才好。那可是新鮮血液啊!”

吃完飯,杜光輝打莫亞蘭的手機,裏麵發出已關機的提示。

拿著手機,走出餐廳,外麵陽光正好。杜光輝給莫亞蘭發了條短信:亞蘭,我很著急。知道嗎?請回話。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