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2 / 3)

下午開會前,杜光輝特地泡了一杯新茶。進了會議室,一揭蓋子,一縷香氣立即就彌漫開來。李長伸著脖子,朝杜光輝的杯子看了看,又端過去,說:“喲,新茶了嘛!這哪裏的茶啊,形不錯。”他又聞了聞,“味道也不錯。好茶。光輝書記啊,哪裏的?你可不能一個人享受,讓兄弟們還喝著陳年老茶啊!”

杜光輝把杯子拿過來,笑著,問:“猜猜看,哪裏的?首先可以肯定,這是桐山的。”

“桐山的?不可能吧?桐山能出這樣的茶?我喝了幾十年,也沒見過。不太可能。”時立誌湊上來,聞了聞道。

杜光輝說:“真的是桐山的,也別猜了,是窩兒山的。”

“窩兒山?”李長又把杯子拿了過去,看了好大一會兒,才點點頭,“看來光輝同誌真的和高玉同誌一起,把窩兒山的茶葉給開發出來了。了不起!”

正說著,嶽池夾著個本子進來了。

時立誌低著頭,開始看今天剛到的報紙。李長對杜光輝道:“什麼時候跟他們說說,送我一點。這茶好,要大力宣傳。”

杜光輝趁機就把黃大壯的想法說了一下,李長說這沒問題,反正都是需要,隻要茶好,縣內的當然更好。這事我給葉主任說,今年的禮品茶全用窩兒山的了。杜光輝笑笑,說這真得謝謝李長書記了。李長說你謝我什麼,你也是副書記。窩兒山是桐山的,又不是你杜光輝一個人的。要謝,我還得自己謝自己呢。

林一達一邊接電話,一邊進了會議室。坐下後,電話也說完了。他今天沒用那隻蓋碗,而是用了一隻新的茶瓶。手上的表依然閃著光,就像一隻小貓,不時地從西裝的袖子裏跑出來調皮一下。

“下午臨時開個碰個頭,省委常委、宣傳部長王也平同誌,明天將到桐山來視察。因為是臨時決定,所以我們也是上午才接到通知。光輝同誌和辦公室這邊,都作了相應安排。時間緊,任務重,碰頭主要是分工一下。先請葉主任把準備情況稍稍作個介紹。”林一達說完,葉主任就介紹說:“王也平部長來桐山,重點是兩項工作。一是考察桐山的礦業經濟,二是看望掛職的杜光輝同誌。這第二項,就不作說明了。主要是第一項工作。按照光輝書記的要求,政研室以蔣主任牽頭,正在形成彙報材料。一個小時後初稿能夠出來。接待辦那邊,用車已安排好,考察路線初步定為:從縣城出發,直接到林山礦。看完林山礦後回縣城。因為王也平部長下午要返回省城。中餐安排在招待所小餐廳,已經專門請了省城酒店的師傅,今天就能趕到。”

李長說:“安排得很仔細,我插一句,保衛工作也得考慮。還有縣城的文明創建。”

“是啊,文明創建要動一下。王部長是搞宣傳的,縣城再小,也得幹淨。這事就由楊成同誌負責,明天上午九點之前,要全麵結束。”林一達向葉主任作了個手勢,示意他繼續往下彙報。

葉主任說:“彙報就這麼多了,請一達書記安排。”

林一達點點頭,問杜光輝:“光輝同誌,你看呢?”

“這個……王部長來桐山,是臨時決定的。剛才葉主任已經說了。我就不再重複了。礦業經濟考察,我初步定了個點林山礦,請大家再討論下。我覺得一定要讓王部長看出特色,看出桐山的優勢。我們的彙報也要圍繞地方特色經濟做文章。這地方特色經濟,有兩大塊,都是可看的。一是礦業經濟,二是茶葉經濟。”說著,杜光輝把杯子舉起來,“大家看看,這茶葉是哪裏的?是新茶,而且是桐山的。看看它的形,一個個都是站在杯子裏的;再聞聞這香,多好的蘭花香。這就是窩兒山的新茶,我上午才從山上帶回來的。”

“是嗎?”林一達端過杯子,聞了兩下,“香味不錯,很正。”

杜光輝笑道:“今年窩兒山這一小塊,茶葉的產量可以達到兩萬斤。預計產值可以達到兩百萬元。看看,這不就是茶葉經濟了嗎?是吧?”

嶽池一直斜著眼,這會兒開口了,“茶葉經濟是好啊,可是對財政的貢獻太小。現在的農特稅稅率一降再降,基本是沒有了。茶葉交易稅也更難收到。”

“這關鍵還是個管理與開發的問題。像窩兒山,統一開發,集中加工,統一銷售。所有的稅收都有保障。政府就應該在這方麵多做服務,不然怎麼叫打造服務型政府呢?”杜光輝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了。

嶽池正要再說,林一達打斷了他的話,說:“不要扯得太遠了吧。光輝同誌的分析有道理,嶽池同誌是站在財政貢獻這個方麵,也沒問題。這個以後再深入研究。就明天王也平同誌來桐山,我簡單地分工一下。李長同誌負責接待這一塊,光輝同誌負責材料和現場。立誌同誌負責保衛,這保衛一定要做得既讓領導感覺得到,又不能讓領導看到。嶽池同誌嘛,對全縣經濟發展狀況可能要有個數,準備王部長隨時問到。宣傳部要做好宣傳報道。具體的情況彙報,這樣吧,就由光輝同誌彙報吧。正好光輝同誌也是宣傳部的掛職幹部嘛。大家看看,怎麼樣?”

“行!”李長說。

嶽池把杯蓋使勁地蓋到杯子上,道:“可以!”

杜光輝望了望林一達,“彙報還是請一達書記自己來吧,我彙報不合適。”

“你行,就你吧!”林一達端著杯子,問:“沒有了吧,好,就這樣!”

散會後,杜光輝回到辦公室,先給高玉打電話,告訴他李長書記同意接待辦那邊,使用窩兒山的茶葉了,請她領著黃大壯,什麼時候專程來給李長書記彙報一下。當然還有葉主任……高玉說我就跟他們聯係。正要掛機,高玉問:“杜書記,什麼時候回省城?”

“怎麼?有事?”

“我想跟你一道,想看看……錢平和凡凡。”

“啊!好,到時再說吧。”杜光輝放了電話,高玉說是去看看錢平和凡凡,這意思杜光輝是明白的。過了年,大概是錢平回來後,把有些情況給高玉說了。高玉一上班,就有些變化了。那天晚上,孫林請吃飯,高玉也過去了。席間,孫林就開玩笑說:“高鄉長幹脆就……”高玉也沒做聲,隻是泯著嘴笑。杜光輝那天晚上喝多了,先是孫林這邊,接著是任天行那邊。兩邊都喝,就是禮節性的,也少了十杯八杯。杜光輝酒量不大,所以喝著喝著,頭就有些發昏。高玉在邊上,不時地說上一句:“杜書記,不能再喝了。”杜光輝聽著,酒卻喝得更起勁。男人就是這樣,一旦喝起酒來,你是越勸他越謹慎,可是你越反對,他就越上勁了。杜光輝也是,酒一多了,隻知道是水。“不就一杯小水麼?”套用任天行的話說,酒就是水。既然酒就是水,多喝一點又何妨?

那天晚上,是杜光輝到桐山後喝得最多的一次。

酒後,任天行說要去唱歌。高玉卻不同意了。高玉說杜書記醉成了這樣,還唱什麼歌?快點送回去休息吧。任天行說也好。車子到了招待所後,任天行說我也不行了,就麻煩高主任了。高玉心裏罵著,卻隻好扶著杜光輝進了房間。燈一開,杜光輝就癱到了沙發上。等他醒來的時候,高玉正在沙發上睡著,他自己卻睡在床上了。他後來問高玉,酒醉之中沒說錯……什麼吧?高玉紅了臉,說:“沒錯。一點也沒錯。”杜光輝看著高玉的臉,就知道自己酒醉之中難免說了些不能說的話,或者是不該說的話。他也不好再問。從這以後,他發現高玉就像一個影子一般,總是纏繞在他的身前身後了……

她要去看凡凡,這……杜光輝站到窗前,窗外的樹上,新生的葉子正在往上直竄。說心裏話,杜光輝也覺得高玉是個不錯的女孩子。雖然她心靈上曾經有過許多的傷痛,但是,自己在桐山,畢竟隻是個掛職幹部。再有半年,就得回省城了。另外,自己還帶著個十幾歲的兒子。一個掛職的縣委副書記,要真的和一個女鄉長談上了,那在桐山,說不定又成了頭條新聞。當然,這一點杜光輝並不怕。新聞也有正麵和負麵的區分。正兒八經的談戀愛,有什麼可怕?但現在的關鍵是,杜光輝的心裏還沒有徹底地放下黃麗,還有莫亞蘭。黃麗偶爾會打個電話,問一下杜光輝兒子的情況。上個月,她還專門給凡凡寄了一筆錢,說是給孩子營養的。沒有徹底放下黃麗,並不是說他還想著要和黃麗破鏡重圓,隻是對於黃麗現在這種漂流的狀況,他有時感到焦心。而對於莫亞蘭,他牽掛著她的病,她的身體,甚至她的思想。他覺得他就是莫亞蘭的哥哥,或者是父親,這樣一個生病的孩子,他怎麼能不用心地去對待?二十年了,莫亞蘭仿佛就一直生活在他的靈魂裏。

“杜書記”,小王邊喊著邊走了進來,“這是政研室他們剛剛搞出來的彙報材料,請杜書記看看。”

“好的。”杜光輝接了材料,小王笑著,說:“王部長來不是考察杜書記的吧?是不是杜書記要高升了?”

杜光輝沒有做聲。

小王說:“我也是聽蔣主任他們說的。”

杜光輝抬了下頭,小王又一笑,出去了。

杜光輝看著材料,心想現在的人,揣測真是一流。王也平部長來桐山,隻是視察礦業經濟。來看杜光輝,也隻是順便而已。一個常委、部長,是不會專門來看一個掛職的幹部的。就連簡又然那裏,歐陽部長上次也是工作之便。何況我杜光輝……不過,官場上如果沒有揣測,就像孩子們玩遊戲一樣,失去了樂趣。有人曾形容,官場中人有一種揣測綜合症。就是在不斷地揣摩的揣測中,獲得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