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淳搖搖頭,久未答話。
服務生端著一杯濃香的鴛鴦奶茶送到桌前,順便回答了老伯伯的問題:“我們的茶室叫‘Waiting’——不變的等待,等待自然是不分晝夜的。”
“哦,有道理、有道理。”老伯伯隨口說著,注意力已經被奶茶吸引。他迫不及待地端著奶茶深深地聞了聞,臉上露出了愉悅的表情。
“老婆子,快點兒嚐嚐。”他一隻手扶著輪椅的扶手,一隻手端著杯子,顫巍巍地轉身,將奶茶遞給老婆婆。
老婆婆喝了一口,立刻笑容滿麵:“就是這個味道,真是好多年沒喝過了。”
她一連喝了兩大口,又將奶茶遞到老伯伯眼前:“你也喝一口吧。”
老伯伯湊到杯前喝了一口。那一瞬間,他臉上的笑容是滿足而愉悅的,仿佛他喝的不是奶茶,而是美好的青春記憶。
在溫馨的燈光下,他們相視而笑,眼中的彼此一定還是當年的模樣。
司徒淳也笑了,為這份簡單的幸福而笑。幾十年後的她也會老成這個樣子吧?不知那個時候她等的人會不會來墨爾本?他們能不能相攜而行,一起喝一杯奶茶,在那種甘甜中帶有微苦的味道裏回憶他們過去的風風雨雨?
她笑著對自己說,一定會的,他答應過她,他絕對不會食言。
一杯奶茶不多,他們很快就喝完了。老伯伯有些艱難地站起來,推著輪椅顫顫巍巍地離開了。司徒淳又坐回原來的位置,繼續寫信。
雨終究還是下起來了。因為醞釀得久了,雨勢很急,雨滴敲打在玻璃上叮當作響,很是擾人清靜。司徒淳抬起頭,靜靜地看著窗外,看著人行道上風雨無阻地慢跑的路人,看著港口被驚起的一群白鷺,看著被雨水打落的花瓣,看著整個城市蒙上一層灰色的輕紗,朦朦朧朧。
她喜歡雨天,因為雨天過後可能會有彩虹,她已經許久沒有見過彩虹了。不知道這場雨過後,會不會有彩虹。
門前的風鈴又響了一聲,是送《新民晚報》的女孩來了。生怕身上的雨水弄髒了地麵,女孩並未進門,隻是站在門前從厚重的雨衣下拿出一份報紙放在桌上,口中喊道:“晚報放在桌上了。”
“謝謝!辛苦你了。”司徒淳有些愧疚,“進來喝杯茶暖和一下吧。”
“不了、不了,我回家了。”女孩說完,匆匆地跑進雨裏。
這樣的雨天,女孩依然按時來送晚報,隻因為司徒淳多年前訂報紙時說過:“我訂的報紙要每天按時送到,一刻都不能耽擱。”
這些年,送報的人換了又換,但送報的時間真的從不曾耽擱。
司徒淳拿著報紙坐回原來的位置,剛剛翻開報紙,頭版頭條漆黑醒目的標題便落入她的眼中:信安堂當家人安以風畏罪自殺,X 市最大的犯罪集團徹底瓦解。
她隻看了標題,手便顫抖不止,眼前的字跡全部都模糊了。
“不會的……不會的。”司徒淳搖頭,再搖頭,“安以風不會自殺……他一定不會自殺……”
這世上的其他人都有可能自殺,但是安以風不會,他隻要還有一口氣,就不會放棄。如果他真的死了,那麼就隻有一種可能——他被人殺了。
十年的時光,對事業輝煌、坐擁無數美女的男人來說,不過彈指一揮間;對一個等待的女人來說,蹉跎了容顏,流逝了年華,寂寞的窗前無人為她擦去滑落的淚珠,她的等待仿佛遙遙無期。
她並不害怕等待,隻怕等來的是一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