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亂世之城(2 / 3)

他驚魂未定地看著女孩,隻見她雙手按著胸口不停地急喘,臉上都是汗水,略顯淩亂的長發黏在沒有任何修飾的素顏上,半遮的眼瞳黑白分明,流轉的眼波清涼如山泉。

安以風遇到過不少對他投懷送抱的女人,追他追得氣都喘不過來的他還真沒見過。為了她這份執著,他決定下車表達一下“關心”。

“你不要命了?!”他對她大聲怒吼。

女孩搖搖頭,按著下腹深深地喘口氣,才將手中的錢包遞到他麵前:“你的,錢包。”

“哦……”他頓時啞然。原來是他買煙的時候把錢包掉了,人家拾金不昧,還特意追了五個街口,就為了還他錢包。

“謝謝!”他有些尷尬地接過錢包,見她輕咬著因為劇烈運動而充血的紅唇,手指把略濕的頭發別在耳後。她這一絲孱弱的美讓他心生憐惜,有種想去為她理順發絲的衝動。

他強迫自己移開視線,訕笑道:“追我追得這麼賣力,我還以為你是警察呢!”

“嗯?”她愣了一下,一點兒都沒有領會他的幽默。

“開個玩笑!”

她僵硬地笑了笑:“這個玩笑很好笑。”

很明顯,她不覺得好笑。

安以風從來都不知道自己講笑話有這麼冷,膨脹的自信心被打擊到了。他努力想找點兒輕鬆愉快的話題聊聊,以表達他對她拾金不昧的感激之情,女孩卻沒給他機會表達,轉身離去。

安以風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看著風吹亂了她長長的直發和淡黃色的裙擺,一時間竟然失神了。直到後麵一連串的車等得不耐煩了,刺耳的喇叭聲此起彼伏地響起,他才回到車裏,繼續前行。

很久之後,他才知道這個拾金不昧的美女叫司徒淳,剛好是個警察。

也是很久之後,他才明白一個道理:人往往記不住自己擁有什麼,卻總能記住自己沒有什麼,所以盲人最向往光明,邪惡的人最畏懼正氣,而深陷泥沼中的他,最傾慕的就是司徒淳的一身高潔之氣。

那天,安以風的車即將開到公寓時,他的手機響了,屏幕上麵顯示著“阿蘇”兩個字。阿蘇的名字叫蘇曄,今年二十五歲,他和安以風的經曆很像,也是從小沒有父母,為了賺錢在黑市打黑拳。

半年前,安以風去看拳賽,遇見阿蘇因為不肯打假拳而被一群人圍攻,他自然要路見不平出手相救。當然,也輪不到他出手,他的幾個手下象征性地揮兩下拳頭,威脅恐嚇幾句就搞定了。阿蘇為了報答他的救命之恩,非要“以身相許”,跟著他,做他的人。

安以風看阿蘇身手好、有情義,人也機敏,就把他留在了身邊。

這半年多,阿蘇跟著他出生入死,被槍指著頭都沒退縮過,特別像他。

所以安以風的手下雖多,但他最看重的就是阿蘇。

“風哥,潮東會的人和我們因為搶生意打起來了,他們一幫人把我們娛龍城的門堵上了,我們打不打啊?”電話剛接通,阿蘇便迫不及待地問道。其實阿蘇比安以風大兩歲,卻也喜歡和別人一樣叫他“風哥。”

“他們來了多少人?”安以風不慌不忙地問道。

“看著有四十多人。”

安以風粗略計算了一下他在娛龍城安排的人手,大概有二十人,人數上不太占優勢:“等我到了再打。”

“你大概需要多久能到?”

“十分鍾。”

“好,那我盡量拖延時間。”阿蘇說,“如果他們先動手,我們就隻能打了。”

“嗯。”安以風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打不過就跑。”

“明白。”

安以風掛斷電話後立刻又打給韓濯晨,告訴他:“我的場子出了點兒事,我去看看。你先去蘭亭坊吧,我晚點兒過去。”

韓濯晨聽出他語氣急迫,也不廢話,隻問:“需要幫忙嗎?”

“不用。”

他掛了電話,掉轉車頭,向娛龍城的方向飛馳而去,嘴裏卻還忍不住抱怨著:“煩死了,這些人就不能不折騰嗎?”

可是,他們怎麼可能不折騰呢?

望山區是X 市有名的“繁華亂世”,有著娛樂服務行業最繁榮的砵蘭街,有商貿業最繁華的沙河街,也有貨運最集中的港口碼頭,所以這個區不可避免地成了野心勃勃的人眼中的一塊肥肉。經曆了數年的爭鬥,這裏被勢力最大的三個犯罪集團占據——崎野幫、雷氏集團,還有潮東會。

崎野幫的龍頭是九叔,靠走私的生意賺錢,控製著X 市一半的碼頭,也包括望山區的碼頭貨倉。

潮東會的管事人是霍東,他是X 市最大的毒品商,控製了望山區百分之九十的毒品貨源,賺了不少錢。近些年,警方對毒品打擊力度加大,霍東的生意不好做,他見娛樂城的生意好做,也想分一杯羹。他在望山區開了幾家娛樂城,其中一家還開在了安以風的娛樂城對麵,黃賭毒一應俱全,生意自然紅火。

被潮東會搶了生意,安以風自然不能忍,正準備找機會反擊,不承想今天機會找上門了。安以風開車趕到時,雙方的小弟正聚集在街上,吵吵嚷嚷,衝突一觸即發。

安以風下了車,先走到人群中間,問正在極力安撫雙方的阿蘇:“怎麼回事?”

阿蘇說:“風哥,他們太不懂規矩了,豪賭強是我們的老客了,剛才腳都已經邁進我們的門檻了,硬是讓他們的人給拉了出去,還說什麼換個地方換個風水,沒準贏得更多!”

“話不能這麼說。客人聽了誰的話、想去哪兒,我們也阻攔不了不是。”對麵一臉假笑的小弟說道。

“你是跟誰的?”安以風問。

“晉爺。”那個小弟提起晉爺,一副狐假虎威的架勢。

“晉爺?難怪了……”晉爺在潮東會裏年紀最大,開了二十幾年的賭場,要錢有錢,要資曆有資曆,地位僅次於霍東,是潮東會在望山區的管事人,望山區的人都要給他幾分麵子。

安以風退後一步,朝旁邊的阿蘇使了個眼色,阿蘇會意,上去就是一拳,打得那人掉了一顆牙,滿嘴鮮血。一看有人動手,兩邊的人立刻圍了上來,廝打到了一起。

安以風的手下雖然人不多,但是有他坐鎮,氣勢高漲,晉爺的手下自然討不到便宜。兩夥人打了不到十分鍾,晉爺的手下就全都趴在地上起不來了。

安以風自始至終都站在旁邊看熱鬧,熱鬧看完了,才交代阿蘇:“阿蘇,剛剛是誰拉的客人?教教他什麼是規矩。”

阿蘇得了令,立馬找了兩個人,拎起地上的一個人往巷子深處走去。很快,巷子裏便有哀號聲和求饒聲傳來,後來變成慘叫聲,最後便沒有了聲音。

安以風在巷子口點燃了一支煙,吸了兩口,覺得沒勁,又扔進了垃圾箱裏。

沒一會兒,阿蘇過來複命,說:“風哥,事情已經辦完了,給留了一口氣。”

“嗯。”

阿蘇湊到他耳邊,又說:“我剛剛收到消息,晉爺在到處打電話叫人,估計是要來找我們算賬。”

“動作這麼慢?我都等他半天了!”安以風不滿意地歎了口氣,說:“算了,我剛好餓了,我們先去陳記茶餐廳吃點兒東西,邊吃邊等。”

“那我們帶多少人去?”

“我們兩個人。”

“就我們兩個人?”阿蘇的聲音有點兒發顫。

安以風拍拍他的肩膀,笑著說:“走吧,陳記的蝦餃那麼貴,人多了我可請不起。”

阿蘇還是有些害怕,試探著問道:“風哥,要不我給晨哥打個電話吧?多請他一個,應該花不了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