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錢。”安以風說,“我最好的兄弟被人打死了,留下無依無靠的孤兒寡母。我答應過他,如果有一天他死了,會幫他照顧妻兒,我不能食言……”
“所以你就來了雷氏?”
“嗯,雷哥給了我一筆錢,足夠孩子衣食無憂地長大。”
阿蘇看了他許久,才說:“風哥,你其實是個好人。”
安以風笑了,像是聽見了一個特別好笑的笑話,大笑不止。已經很久沒有人說他是個好人了,上一個說他是好人的還是韓濯晨。
他忽然發現阿蘇和韓濯晨有點兒像,不是長相,也不是性格,就是骨子裏有一種感覺特別像,至於那是什麼感覺,他也說不清楚。
晚上,韓濯晨來看他,順便還帶來了豐富的食物。
韓濯晨讓人找了一塊空地,然後支起了火爐。他將煤炭倒入火爐中,扇了一會兒,便生了煙,支架上的烤魚也不知道是用什麼調料醃的,竟然出奇的香。安以風從搖椅上站起來,聞著味道走過去,隻見韓濯晨穿著一件黑色的背心、一條牛仔褲,外套係在腰間,露出強健的臂膀,夜燈下的他竟有種說不出的狂野。
“不是吧,晨哥,你還會烤魚啊?”安以風目瞪口呆地看著操作熟練的韓濯晨在烤魚上刷醬料。
“我十歲的時候,爸爸回家就是要錢,媽媽為了賺錢養我,在街邊擺攤賣魚丸,我晚上放學就去幫她賣。她的攤位旁邊是一家烤魚店,老板人不錯,雇我給他打雜,有時烤魚的師傅忙不過來,我也幫他烤魚……”韓濯晨遞給他一份用芭蕉葉包好的烤魚,順手開了一罐啤酒,仰頭喝了幾口。
安以風也不怕燙,扒開葉子,挑了一處最嫩最鮮的地方吃了起來,味道竟然出奇好。
安以風看著韓濯晨,心裏忽然變得很複雜。韓濯晨很少對別人提起他的過往,雖然隻是輕描淡寫的幾句話,今天是他說的最多的一次,大概是這個夜晚太惆悵了吧。
兩人邊吃邊聊,不知不覺已是深夜時分。
爐子裏的炭火漸漸熄滅了,隻剩下幾縷青煙,兩人坐在草地上,啤酒罐子已經空了好幾個,聊著聊著,他們的情緒越發沉悶起來。
安以風表情冷淡,不說話,隻是沉默地喝著酒。
“你喜歡阿May 嗎?”安以風忽然問道。
“談不上喜歡,不討厭而已。”韓濯晨皺著眉頭,給出了一個結論。
“喜歡一個人到底是什麼感覺?”安以風捏扁了手中的啤酒罐,喃喃自語。
韓濯晨向來不是個愛八卦的人,但看安以風失魂落魄的樣子,也忍不住關心地詢問:“風,上次你給我打電話,說你認識了一個女人……”
“嗯。”
“你很喜歡她?”
安以風又打開一罐啤酒,一口氣喝了半瓶,才答:“喜歡有什麼用,她是個警察。”
聞言,韓濯晨驚得不知道說什麼好,仔細想想,他還能說什麼?
警察的身份,已經給這段感情判了死刑,多說無益,不過是平添安以風的煩惱罷了。
沉默中,安以風又把剩下的半瓶酒喝了,大笑幾聲,道:“你說世界上的好女人那麼多,怎麼我偏偏遇不到,等了這麼多年,總算遇見一個,居然是個警察!我這是什麼命?”
“忘了吧。”韓濯晨拍拍他的肩膀。
“你以為我不想嗎?”安以風看著前方的海浪,壓在心裏很久的話終於憋不住了,“這些天,我已經告訴自己無數次了,我們不可能在一起,我必須忘了她。可是我還是每天都會想起她,想起我問她有沒有男朋友的時候,她的表情,她的臉紅得像熟透的水蜜桃,別提多誘人了……”
韓濯晨踹了他的小腿一腳:“表情別那麼下流好嗎?”
安以風大笑,笑得不能自已,笑過之後,又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風,你喜歡誰都行,除了女警,誰都行。”
“可我偏偏喜歡上了一個女警。”安以風苦笑著又開了一罐啤酒,“這大概就是我的報應吧。”
風停的時候,兩人也喝得差不多了,安以風問韓濯晨要不要留下。
韓濯晨搖了搖頭:“我還有事情要去辦。”
“什麼事?”
“我查到陳守康從泰國帶回來一批毒品,一半給了霍東,價值至少幾千萬。霍東隻付給毒梟百分之二十的定金,剩餘的百分之八十要等貨賣了再給。現在這批貨藏在一個地方,陳守康是知道的。
我聽說警方最近正在查陳守康的下落,我在想,如果霍東把這批貨弄沒了,肯定沒法跟毒梟交代……”
安以風聞言,頓時來了興致:“你想搶他的那批貨?”
“對,我想搶了他的貨,拿這批貨來換你的命。霍東向來是個愛財的人,他絕對不會為了一時之氣賠上幾千萬的身家。”
“晨哥,你真是厲害,以你的能力不管做什麼都能成功,何必非要蹚幫會這片渾水?”
“因為……我想改變雷氏。”韓濯晨說,“以前經濟不好,很多年輕人賺不到錢,為了活下去,他們隻能加入幫會,靠著收保護費、放高利貸,甚至販毒賺錢。現在時代變了,經濟發展越來越快,賺錢的生意有很多,何必非要過這種刀口舔血的生活。”
“是啊!現在很多財務公司利息低、服務好,賺的錢也不少,比我們放高利貸強多了。我還聽說有人賣魚丸都能賣到身家幾千萬。
我們這樣拿命去拚,也拚不到多少錢。”
“雷哥是個聰明人,也看出大勢所趨,他想讓雷氏轉型,做正當生意。他希望我幫他,我也希望能幫他。如果雷氏能夠賺幹淨的錢,我們這些兄弟以後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做人,不用再拿命去拚,也不用害怕去坐牢。這就是我留在雷氏的目的。”
“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以後我們改做正經生意,我是不是就可以娶個女警做老婆了?”
“好啊,到時候你還能天天去警局接她下班。”
“……”雖然不太相信他這種雙手沾了血的人還能洗白,但是一想到可以和司徒淳在一起,他忽然覺得韓濯晨的想法非常不錯。
他和韓濯晨躺在沙灘上,誰都不說話,隻是看海,看天,看這個黑暗的世界。
第二天早上,安以風叫阿蘇送韓濯晨回去。在這裏保護安以風的人,都是被蒙著眼睛帶來的,除了韓濯晨和安以風,隻有阿蘇知道路,能離開辦事。
回去的路上,韓濯晨打開車窗,讓風灌進來,漸漸地醒了酒。
趁著等紅燈的工夫,他和阿蘇閑聊了兩句。
“你跟著風多久了?”
“半年多了,晨哥。”
安以風身邊的人,韓濯晨最欣賞阿蘇。他辦事可靠,性格沉穩,沒有一般小混混那些惡習——動不動喊打喊殺,張口閉口葷段子,一個賽一個的油膩。
“你怎麼跟了安以風的?”
“我以前在黑市裏打拳,風哥覺得我身手不錯,就讓我跟在他身邊了。”
韓濯晨點了點頭。這個阿蘇看起來幹淨、穩妥,又有著和安以風相似的經曆,難怪他會被重用。
“最近不太平,你好好保護他。”
其實,安以風這個人,極其不相信別人,身邊的小弟雖然多,但沒幾個能近身。所幸他練就的一身功夫也是為了自保,按照他的話說,如果事事都要別人保護,他早就死八百回了。
“放心吧晨哥,風哥對我有救命之恩,我肯定拚盡全力保護他!”
綠燈亮起,車子緩慢起步,韓濯晨望著夜色靜默良久。不一會兒,他的手機屏幕閃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是阿May 的短信,問他什麼時候回去。
他雖然懶懶的不想動,但還是回複了兩個字:“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