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自己造反(1 / 3)

第一道題:解放前,地主階級利用權勢,霸占田地,收租放債,敲詐勒索,致使貧下中農債務叢集如牛負重。有一個地主以84%的年利率貸給貧農陳大叔24元,一年後貧農陳大叔無力按時償還,地主硬要按利上加利計算,問六年後貧農陳大叔欠債是多少?

第二道題:解放前,反動的四大家族掠奪勞動人民的血汗共200億美元,如果當時美元對銀元的折率為1:2。15,而每塊銀元的厚度為2。873毫米,問如果將總的銀元一塊一塊地堆疊起來是珠穆朗瑪峰高度的多少倍?括弧,珠穆朗瑪峰的高度是8882米,括弧完了。

布置作業時,臉上有雀斑的曲老師說第一道題挺簡單的,幾乎長個手的人都能做出來,第二道題稍微複雜一些,需要動腦筋思考一下。我趴在炕頭上,咬著鉛筆頭,煞有介事地勤奮學習,其實這兩道題憑我的智商我都做不上,我恨恨地想地主反動派剝削階級如此可惡,編寫教材的人也是,都解放二十多年了還拿這些難題來作弄我,他們黑白好孬如何跟我有一毛錢的關係嗎?此時此刻,與其說我用功,莫如說我偷懶,因為我媽在做飯,我媽做飯時候通常需要個幫手,給她呼噠呼噠地拉風箱。這個叫寧年的小縣城一共隻有兩座半樓,兩座樓分別是縣政府和電影院,半個樓是日本鬼子在火車站那兒留下的鋼筋水泥碉堡。城鎮居民百分百住平房,平房分磚房、磚門臉和土房,我家是文教係統的磚門臉房,因為我爸是臭老九郭老師。今天雖然有電,可是我家沒有鼓風機,即使有鼓風機也得準備個人力風箱,因為富拉爾基熱電廠電力供應緊張,時不時的就停電,家家戶戶都這樣。我家的老式木頭風箱是我過世的爺爺奶奶傳下來的,上麵還雕龍畫鳳,一拽一推風很猛,可是讓我大哥帶頭造反時當作破四舊給用斧頭劈碎燒火了,就為這,我爸恨死了我大哥,爺倆好幾年都不說話。如今,我家使用的風箱是鐵皮做的手搖式的,吱拉吱拉的噪音挺大還四處漏風,當然開始時不這樣,是我二哥跟我大哥打架吃虧了為泄私憤用翻毛皮鞋踢壞的,也為這,我爸痛下殺手懲罰那兩個逆子,打彎了爐鉤子,打折了擀麵杖。而我那兩個哥哥自然不是吃素的貨色,依仗有偉大領袖的語錄本撐腰,他們相繼用拙劣的筆法,在縣城的顯著位置貼了幾張郭老師在家裏對革命事業接班人大搞法西斯專政的大字報,弄得滿城風雨影響極壞,父子關係就勢同水火。開春,上山下鄉鬧革命的偉大號召一下來,大哥和二哥就背起行李卷兒,義無反顧地去農村廣闊天地大有作為去了。

學習是個苦差事,自從背上書包進學校我就沒有感到快樂過,因為課堂上老師讓你規規矩矩坐著,還得把雙手背過去,回答不上問題了有時還罰站,這對於思想愛溜號手腳不老實的我無異於上刑罰。我的逃學是遠近出名的,一把彈弓不知打死打傷了多少小雞小鴨,文具丟了買買了丟,書包裏邊亂馬七糟弄得跟馬糞包子一樣。我家的笤帚疙瘩是給我準備的,大哥是煤鏟子,二哥是大嘴巴。在我爸的逼迫下,我好歹堅持上了初中,斷斷續續的也學習了XYZ和一元一次方程,可我感覺這題越來越難,特別是算數的百分比,心裏必須有個一,這個一還可大可小,比加減乘除繁瑣多了。文革運動搞三年了,校長換了好幾個,工宣隊進駐學校,老師不再挨鬥了,這些臭老九說來也怪,你不鬥他他就來勁兒,一個個跟生身爹媽似的緊盯著你學習做題,還經常考試,張榜公布。這下可苦了像我這樣經常逃課的差生,特別是有個當老師的爸爸的,我爸教理化,幸虧他不教我班,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混,日子還是很難過。

還******美元呢?我連袁大頭都沒有一塊,珠穆朗瑪峰在遙遠的西藏,有十六七裏地那麼高,上麵都是冰川覆蓋,不過人類已經克服缺氧的困難登上去了,我啥時候能去西藏看看呢?最近國內外大事挺多,形勢一片大好,到處鶯歌燕舞。國家主席劉少奇被打倒了,據說他是黨內最大的叛徒內奸工賊特務反革命,****成為偉大領袖的接班人,文革進入了鬥批改新階段,我國已經成功地進行了地下核試驗,氫彈都成功爆炸了,尼克鬆當上了總統,美國宇航員登上了月球,我國和蘇聯在珍寶島再次發生了武裝衝突——我憋得頭昏腦漲,又開始胡思亂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