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煙沒說話。
江時羿心底憋著一口氣,“你倒是提醒了我,你吃藥沒有?”
顧煙拿過錢包將卡往裏麵塞,江時羿大步過來,攥住她手腕,“怎麼?你現在不僅聾,還啞巴了?”
被寵壞了的大少爺,是忍受不了被別人這樣無視的,說話的時候嘴巴快過腦子,說完後自己也後悔。
顧煙不是聾,隻是右耳聽不到,這還是他給害的,他記得十幾歲那會兒,她因為這點多少有些自卑,他卻直直戳她傷口。
果然,顧煙聞言也愣住了。
她坐在床上,慢慢抬頭看他,忽然笑起來,“上個月我去看江奶奶,江奶奶說,很想抱重孫。”
江時羿一怔,手下意識鬆開。
顧煙說:“我決定要滿足奶奶的心願。”
“你瘋了?”江時羿不可置信。
顧煙合上錢包,江奶奶確實想抱重孫,但其實她有算過日子,這幾天是安全期,他們之間就那一晚,她覺得不至於一擊即中,不過現在看江時羿被她氣到說不出話的樣子,她倒是覺得挺爽的。
做不了他心底一彎月,那就做他骨裏一根刺,乖順溫柔沒用,那就奮起反擊,她不可能在付出自己全部身心之後悄然退場讓位給許鳶,她會讓他再也沒法無視她。
她抬眼,江時羿一瞬不瞬盯著她,目光像刀子。
她站起身,又添了一把火,“你就等著當爹吧。”
說完,顧煙眼前就陣陣發黑,她腿一軟,腿磕到床沿,身體不受控地栽了下去。
幸而地麵是厚厚的地毯,膝蓋磕碰到也沒有覺得很痛,她用手勉力支撐,呼吸有些急促,心悸得厲害。
江時羿擰眉快步走過來,彎身去抓她的手,嗓音低沉:“怎麼了?”
顧煙反應有些緩慢,沒立刻說話,她頭昏。
江時羿將她的手腕抓掌心,察覺到她體溫很高,他另一隻手探向她額頭,隻是一碰,臉色就更難看了。
“發燒了自己不知道?”
他語氣帶著斥責,半蹲下,雙手去扶她,“先起來。”
顧煙小口喘著氣,手推他,“不要你管!”
身體的難受她不是沒有覺察,在醫院忙完後,回來又要麵對一對狗男女……她鼻尖一澀,眼淚險些掉下來。
江時羿很少哄女人,就連許鳶給他甩臉他都不會去追,顧煙這個反應,他覺得可以不用管了。
但當他打算起身時,他看到顧煙低著頭,一滴透明的液體滴落,砸在地毯上,暈開小小一片濕痕。
顧煙哭了。
他於是就沒能站起,隔了幾秒,手強硬地伸過去打橫將人抱起。
顧煙紅著眼抬頭,失重感襲來,她本能地伸出手攀上男人肩頭,緊抓他衣服。
江時羿並不看她,大步往外走,“就知道逞強。”
顧煙喉頭哽得厲害,緩緩垂下眼。
這些年來,江時羿待她其實算不上差,但這都是有前提的——他是因為當年的事而內疚,要是讓他知道她的右耳聽覺已經恢複,他一定不會再照顧她。
顧煙一發燒,江時羿的神經就繃得很緊,多年前事發之後顧煙最初也是高燒不退,等燒退了,她的右耳就聽不見了。
他直接抱著人乘電梯下到負一層車庫,將她放後座上,自己拉開駕駛座車門,往內視鏡瞥了一眼說:“你休息下,我們現在去醫院。”
顧煙閉上眼,眼底一片溫熱,這男人真可惡,他可能沒有意識到,他說了“我們”。
去到醫院時,顧煙已經燒到了三十九度二。
醫生問診之後判斷不是感冒引起的發燒,安排顧煙輸液退燒之後,又抽了血。
江時羿感覺心髒都繃起來,守在病床邊看著顧煙蒼白的小臉,他總會不自覺地想起十多年前那時候。
那時是他連累她受傷,但她燒得迷迷糊糊之際,看見他卻總試圖扯動唇角露出笑來,他知道她是想說她沒事,想叫他不要擔心。
半個多小時後,醫生拿著血檢單子推門進來,說血檢顯示白細胞增多,考慮是炎症引發發燒,問顧煙身上有沒有什麼外傷。
顧煙搖頭,搖到一半就停住了。
倒是真有個地方受了傷,她的臉一下子漲紅,卻難以啟齒。
旁邊的江時羿經由醫生提醒,也想起來了,和顧煙發生關係的那天早上,他在酒店的浴室裏確實看到浴缸邊沿處有些血跡。
當時他因為突發情況正煩得要死,壓根沒多想,但現在想來,他身上沒有傷,那血就隻能是顧煙的。
他瞥見顧煙一張緋紅的臉,立刻就猜想到她是哪裏受了傷。
多少有點尷尬……
醫生跟顧煙沒問出結果,離開病房後,病房裏的氣氛就變得很微妙。
江時羿坐了會兒,開口時,語氣不是很自然,“那天晚上……傷著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