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多年後,許莘承認:她以為足夠堅強的自己,其實本質上仍然是個缺乏安全感的孩子。她害怕孤獨,害怕受傷害,害怕所有未知的挑戰與謎題……她努力想要從自己身邊尋找好榜樣,可是婚姻中甚少有波瀾不驚的案例。
她似乎才知道,別人的婚姻,無論是濃情蜜意,還是勢同水火,那終究是別人的。
屬於她的那一段,除了她自己,沒有人有發言權。
那個夜晚,就在段斐和許莘的慌張中度過了。
給果果看病的醫生雖然年紀不大,但顯然是見得多了,他掀開小被子看了看便判斷說:“水痘,沒關係,三四天以後就會結痂,熬過去了就終生免疫了。”
沒等說完,外麵有護士喊:“杜醫生,您過來看看這邊……”
“知道了!”眼前的醫生一邊回答一邊低頭快速寫處方,同時囑咐段斐,“看好孩子,不要讓她亂抓,小姑娘嘛,留了疤將來就不漂亮了。現在有點發燒,最好還是堅持物理退燒法,用冰枕、冷毛巾冷敷,多喝水,多吃點富含蛋白質的食物,不要吃燒烤類、炸的、辣的食物,麵包也不要給孩子吃。我給你開點止癢的藥,回去熬了給孩子泡澡……”
一路疾走,段斐剛剛接過處方箋,眼前的大夫已經一陣風似的掠過她們身邊,衝向了門外。
四下反白的診室裏,段斐抬頭看看醫生的背影,再看看身邊的許莘,忍不住,淚水撲簌簌落下來。
那晚,泡過藥浴後,果果終於睡著了。段斐長籲口氣,倒在床上,看著果果的睡顏,自己卻怎麼也睡不著。
疲乏過了頭,就是肌體的越發沉重與頭腦的越發清醒―可清醒是件多麼可怕的事,因為清醒的時候,會想起那些想要忘卻又無法忘卻的過往。
這是個信息社會,即便離婚了,段斐也仍然有無數途徑去獲知孟旭的消息。直到今天,她還會時常去孟旭的博客看一眼。那是個徹頭徹尾的學術博客,裏麵的內容兩三個月都更新不了一次,可是瀏覽量卻不低,幾乎每篇文章都在千次以上。常常有學生留言,多是恭敬地打招呼,孟旭不怎麼回複,也很少提到自己的生活。
可是天知道,段斐是多麼想知道孟旭的消息―他和那個第三者怎麼樣了?他們沒有受過道德的譴責嗎?孟旭那個難伺候的媽聽說他們離婚的消息後是拍手慶祝還是稍有留戀?孟旭就一點都沒有想念過自己的親生女兒嗎?他把自己的結發妻子忘了嗎……
看到最後,段斐不得不絕望地承認:即便他沒有忘記段斐這個人,她也終究是他生命中的過去式了。現在的孟旭,視線一直盯著前麵,極少往後看―而偏偏,這樣的一個孟旭,還是她段斐一手打造出來的。
這樣想著的時候,她的身體裏就好像有一隻手,一下下,把她的心髒撕成碎片。
她總是不由自主地回憶起當年認識的時候―他的藍夾克、羽絨服,他帶有南方口音的“畫像石”、“畫像鑽(磚)”,他滿頭大汗地說“比考博士還難”,以及後來一起期待小女兒出生……他們曾是多麼幸福的一家!
所以,她不明白,究竟是怎樣如火如荼的感情,才能讓一個男人背棄所有?
而那個女孩子―段斐甚至都記得自己還對顧小影說過“有些女孩子就是喜歡霸占別人的男人,因為已婚男人多已被自己的妻子培養出足夠的情趣,不生澀、夠熟練”。她說這些話的時候還是笑著的,因為那時,她絕不相信這種事情會發生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