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桐微微歎息一聲:“做文字工作的不都這樣?不過你不能再熬夜了,太傷身體。我們單位有個四十出頭的處長剛查出淋巴癌,本來還是副廳級後備幹部,結果這次提拔也沒他什麼事了。沒了健康,就什麼都沒有了。”
他一邊說一邊手下均勻地按了一圈,然後皺眉:“你又瘦了?”
“累。”顧小影閉著眼睛感慨,繼而又突然問,“管桐,你說如果我和小核桃都在B城,咱們住在一起,就算你工作再忙,但總有按時下班的時候吧?那下班後陪孩子去遊樂場玩、晚上給孩子講個故事,或者偶爾孩子生病了幫忙掛號取藥……這些都可能實現嗎?”
“應該還是可以的吧,再怎麼說現在也比當初做秘書的時候靈活性大多了。”管桐想了想答。
顧小影還是閉著眼趴在床上,但嘴角漸漸浮出一個笑容:“管桐,我準備去報考B城大學的傳播學博士,如果考上,可以去B城待三年。”
“跨專業?”管桐彎腰看看顧小影的表情,“你知道有多難嗎?”
“也不算完全跨專業,最多隻能算跨一半,如果能考上,論文我會結合自己的專業方向來做。”顧小影睜開眼翻個身,她伸直了手臂,不用說話管桐就已經一手握住了她的手,一手攬著她的後背把她扶了起來。顧小影借著管桐的力氣順勢摟住他的脖子,把自己埋到他的懷裏。她在他肩膀上蹭一蹭,聞到他身上依然是自己熟悉的味道,再使勁嗅一嗅,突然覺得有種久違的心安。
他們就這麼靜靜地擁抱著,誰也不說話,隻是默契地依戀著彼此,好像要把分隔兩地所欠下的依偎都補上。直到身邊響起一聲歡快的呼喊:“爸爸!”
管桐鬆開胳膊,隻見剛才還睡得吐泡泡的小核桃已經快速爬起來鑽到兩人擁攬著的懷抱中間。顧小影往後撤一下,小核桃還不願意,扁著嘴拉住媽媽:“媽媽不要走,我要坐在你們中間。爸爸你抱抱我吧,抱抱我和媽媽。”
管桐心裏一軟,幹脆一使勁把媳婦和兒子都抱到了懷裏,再往床中間一扔,小核桃順勢打了個滾,高興地尖叫。而顧小影笑著拍管桐一下,再提醒兒子:“快,把你藏著的故事書都拿出來找爸爸講故事。”
大病初愈的小核桃頓時火燒屁股一樣跳下床,跑到書架前翻出上次沒講完的那本《巴巴爸爸》,迫不及待地又坐回到管桐懷裏。顧小影笑著站起身,接過管桐脫下來的襯衣,拿去洗手間準備洗衣服。走到臥室門口的時候,她回頭看見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兩個男人,正穿著她買來的一模一樣的工字背心,坐在床上講故事。那兩張酷肖的臉孔,讓她時不時會想起四年前,當她想要一個孩子的時候,曾經對管桐說過:“有個孩子在身邊,我就是個強大的母親,不管發生什麼事都顧不上擔心自己了……”其實,她還沒告訴管桐,因為這個長得幾乎是爸爸縮小版的小男孩的存在,所有那些風雨大作的夜晚她都不再害怕,因為她隻要看看身邊這張熟睡的小臉蛋,就覺得管桐在她身邊,從未遠離。
他是他送給她最好的禮物。
洗手間裏,顧小影一邊洗衣服一邊想起和許莘的那段對話。
顧小影問許莘:“如果這次杜屹北不發生意外,你還會留下這個孩子嗎?”
許莘笑一笑:“開始的時候是很堅決,但是到後來去廣州的時候,其實已經不那麼堅決了。因為很偶然在機場看見了一個姐姐和一個弟弟的背影,姐姐大概四歲多,弟弟大概兩歲多,都背著很可愛的小書包。候機大廳那麼大,媽媽走在前麵,爸爸走在後麵,他倆走在中間。一路上,姐姐就一直牽著弟弟的手,有時候弟弟說一句什麼,姐姐會彎下腰湊過耳朵去聽……我跟在他們後麵一直看,忍不住想,如果是我的小鈴鐺牽著弟弟的手,會不會也這麼萌?”
“你真是很有勇氣啊姐妹。”顧小影感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