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熟了,他問顧小影:“這樣算不算雜而不精?”
顧小影笑他:“你懂不懂啊,‘雜而不精’也是一種追求!藝術本來就是一種陶冶性情的東西,像你這樣術業有專攻當然好,可是對更多人來說這不過就是一種獲取快樂的途徑。聽歌、賞畫、品戲、觀舞、看電影,欣賞過程本身就是尋找快樂、愉悅身心的過程。不精通又怎樣?畢竟每個人對快樂和幸福的定義都各不相同,有人要求功成名就,有人要求隨遇而安,我嘛,就追求個‘掩耳盜鈴’―我自己高興就好,管別人說什麼呢!”
正是這席話,讓他下定決心去追求顧小影,因為他覺得她身上有那麼一些東西正是他求而不得的―比如隨性、比如簡單、比如灑脫,以及那樣熱情的感染力。
當然顧小影並不是多麼漂亮的姑娘,她最多隻能算清秀可愛而已。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他仍然難以忘記她。
他把這解釋為自己太過忙碌了:在他顛沛流離的巡演過程中,“愛情”隻能是個奢侈的概念。所以,在顧小影之後,他竟沒有找過別的女朋友。直到如今遇見這個名叫湯慧的女孩,他才發現,時間那麼無情,他轉眼已過三十而立,卻仍沒弄明白自己到底最想要什麼。
又過幾天,陳燁約了朋友去咖啡館談事情,閑來等人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不遠處靠窗的位置坐著兩個女孩子,各自捧一杯奶茶相談甚歡。陳燁認出其中一個是湯慧,另一個不認識,但氣質也不錯,語笑嫣然。
埋單時陳燁剛好緊隨湯慧其後,他看著湯慧和對麵的女孩AA製結了賬走出去,自己也剛好和朋友道別,出門發動車子回學校。路過公交車站的時候看見湯慧在等車,他想都沒想就把車停下,搖下車窗,招呼湯慧:“要搭順風車嗎?”
湯慧轉頭,看見是陳燁,高興極了,爽快地拉開車門坐到副駕駛位,興高采烈地打招呼:“好巧,出門辦事嗎?”
陳燁笑了:“你真沒看見我?我和你在同一間咖啡館的。”
“真的?”湯慧眉眼含笑,“真巧!”
“朋友小聚?”陳燁一邊開車一邊不經意地問。
湯慧沉默一下,沒說話。
陳燁納悶地看一眼湯慧,解釋:“沒關係,我就是隨口一問。”
“其實是不知道該怎麼說,這烏龍擺得太大了,”湯慧無奈地笑,“我在相親。”
“相親?跟誰?”陳燁驚訝地扭頭看一下湯慧。
“對麵那姑娘,”湯慧伸出雙手捂上臉,痛苦地哼哼,“沒臉見人了,我舅媽這是搞的什麼事兒啊……”
“你舅媽介紹的?理念夠先進的!”陳燁歎為觀止。
“不是您想的那樣,”湯慧歎口氣,知道陳燁想岔了,解釋,“就是倆大媽湊在一起給人介紹對象,甲說你那兒最近有新人嗎,乙答有啊;甲說我們這個特別優秀,在省報做記者,乙說我手頭這個也特別優秀,在體育局做公務員;甲說我們這個是研究生呢,乙趕緊說我這個也是研究生;甲高興了,說我們這個家裏沒負擔,就一個孩子,父母都有工作的,乙說太好了,我們這個也是……倆大媽一拍即合,說見見吧!好,那就見見吧,結果記者和公務員一見麵才發現,額滴個神,居然兩個人都是女的!”
“噗……”陳燁手下的方向盤差點打滑,他忍不住哈哈大笑,湯慧卻在這笑聲裏繼續痛苦地捂著臉:“大媽們真是太不靠譜了……”
陳燁笑得咳嗽,好不容易把車開到湯慧家樓下,上氣不接下氣地拍拍湯慧的肩:“到了。”
湯慧下車前幽怨地看陳燁一眼:“您這笑點也太低了。”
陳燁笑眯眯地擺手:“為了對你提供的歡樂表示感謝,改天再請你吃飯。”
“那得是海鮮!”湯慧真不手軟。
“沒問題。”陳燁揮揮手,流暢地倒車,車子劃了一個弧,駛向小區大門口。
在車子轉彎之前,陳燁看看後視鏡,隻看見湯慧轉身上樓的背影。他一邊開車一邊想起湯慧那種痛不欲生的表情,不禁有笑容浮上臉。
後來沒多久就是省裏的青少年小提琴比賽了,陳燁是評委之一,坐在他旁邊的是他在藝術學院讀書時的大師兄祈年遠,如今是省交響樂團樂隊首席。祈年遠比陳燁大七歲,像眾多藝術類學生一樣專業成績優異、英語成績很爛,當初為了考上省藝術學院的研究生,一口氣考了四次,才跟範進中舉似的熬出了頭。所以他研一時陳燁讀大二,師從同一導師門下,是標準的同門師兄弟。
同門大師兄特別不見外,看見陳燁跟一個女孩子打招呼就拽住他問:“誰啊這是?”
“記者,”陳燁瞥一眼祈年遠,見他正盯著不遠處的湯慧打量,馬上警告他,“不準下手,人家是良家女孩。”
“聽說過‘良家婦女’,沒聽說還有‘良家女孩’的,”祈年遠笑嗬嗬地說,“你女朋友?”
“不是。”陳燁一口否定。
“既然不是你操那麼多心幹嗎?”祈年遠不樂意了,“我看這小姑娘活潑潑的挺可愛,過會兒結束了叫上她一起去吃飯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