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欺辱(1 / 2)

陽春三月窗子外麵掛的擋寒氈幕早都撤了,清爽的晚風自窗縫中絲絲縷縷的吹進來,鏤空挑繡牡丹紋的細紗燈罩裏的蠟燭迎風搖曳,猩紅的燭淚簌簌往下淌,一會兒的功夫新換的一枝蠟燭隻剩下半枝。

秀平娘子偷眼看了看麵沉似水的若瑤,悄聲換了枝新蠟,又把燈罩換成不透風的羊皮罩子,燭火穩定了,投在若瑤臉上的光亮起來,她幽邃的眼底卻浮起了寒冰。

沈南山雖然才華橫溢,但命運多舛。母親早喪,中年時父親過世。成親後妻子一無所出,三年後病逝,一個姨娘也不慎落水溺亡,也沒子女留下來。如今孑然一身,正是世人口中的克親命。而且年輕時為親守孝錯過了考功名的時機,上了年紀這方麵的心思也就淡了,守著翰墨軒的書畫過日子,雖然沒功名倒也逍遙。

沈家雖然是百年世家,可是按照沈南山的實際情況,他想娶若蘭,已算得上是高攀。幸虧陶氏也知道若蘭的心思,並沒低看沈南山。隻是怕外人誤會若蘭與沈南山原來不清白,所以要求等若蘭離了郭家門滿一年,倆人才能再議婚嫁。

好不容易等足一年,又遇上若雲敕封公主遠嫁北遼。大周風俗,百日內同胞姐妹議婚嫁不祥,沈南山隻好耐著性子又等了三個多月。好不容易請動沈氏女學的山長,他的親姑姑沈玨上門提親,卻被聞訊上門的郭家人鬧的不歡而散。

郭泰鬧上門,要求再納若蘭為平妻。陶氏斷然回絕,郭泰卻拿出若蘭回家後新置辦的貼身衣物,無賴地糾纏陶氏道:“自古勸和不勸離,我娘子與我一時紛爭鬧些口角,您不往好裏勸,還硬要把我們分開,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這是娘子與我和好的表記,您要不信大可把娘子叫出來對質。這是不是她親手給我的東西!”

陶氏一眼認出那件水粉色的抹胸是若蘭回來後繡的衣物,當時又驚又氣。沈玨見狀惱羞成怒,冷笑一聲,“我們沈家絕不會讓這種水性楊花的女子進門,汙了門楣!”

臨走時竟不顧沈南山的苦苦哀求撂下狠話,“想娶林氏女,除非你開祠堂自請除族。”

沈玨雖然不是沈家族長,卻是舉足輕重的人物。一言九鼎,極少有更改的時候。難怪提起這樁親事,若蘭會是那副表情!

若瑤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沈南山是怎麼說的?”

“沈先生請大姑娘不必著急,說信得過大姑娘的人品。”偷眼瞄著若瑤陰鬱的神情,秀平娘子斟酌著把話話的委婉些。沈南山的原話是‘他自然明白若蘭是清白的,但是請若蘭受些委屈,上門拜見沈玨麵解釋清楚,他再去求族長恩典。’這話要完完整整地轉述出來,王妃非氣炸肺不可!

“大姑娘的貼身衣物是怎麼落到郭泰手裏的,她身邊跟著的丫鬟都是死的?”若瑤心頭火起,纖手攥成拳頭狠狠地砸在羅漢榻的小幾上,“出了這麼大的事兒,母親怎麼不派人給我送個信兒?”

秀平娘子大氣也不敢出,“夫人怕王妃心情不好,想著一個人能解決……所以……”

若瑤餘怒未消,“瞞著我心情就好了?”

“奴婢隱約聽陶嬤嬤說,這事兒……跟五姑娘有關!”待若瑤火氣稍息,秀平娘子吞吞吐吐地道:“前些日子五姑娘過壽,借候府的地方辦梅花宴宴請家人。候夫人親自下帖請夫人和大姑娘回去。當時候夫人和大夫人興致好,勸夫人和大姑娘多飲了幾杯。有小丫鬟把湯灑到大姑娘身上了,大姑娘隻好換了身衣裳……”

話說到這兒,傻子都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事兒。若瑤微微閉上眼,緊攥著茶杯,手骨節泛著青白,忍了半晌才抑去衝到若蘭房裏大吼幾聲的衝動。一則是氣若蘭以前吃那麼多虧也不多長幾個心眼,還這麼大意。二則卻是氣陶氏沒有金剛鑽偏攬瓷器活。把若雲遠遠的送走了不說,這會又想靠妥協退讓擺平郭家?

三房如今跟候府隻剩下名份上的瓜葛,林若英的壽宴,哪有嬸娘倒給晚輩賀壽的道理?候夫人親自下帖子又如何,眼下的情形隻有候府巴結三房的,沒有三房懼怕候府的。明知酒無好酒宴無好宴,母子倆還去?去也就罷了,還不多長幾個心眼,小丫鬟無心潑的湯水能把衣裳濕到連抹胸都換掉的地步?

知道這會兒不是怒的時候,若瑤鬆開茶杯,“後來呢?郭家人是怎麼走的?”

“郭泰要娶大姑娘為平妻,否則……”

若瑤眉梢猛地一挑,“否則怎樣?”

“否則他就把這件事兒嚷嚷出來,大姑娘名聲盡毀,看哪家姑娘敢嫁給東閣!”

若瑤冷笑一聲,“他這是白日做夢,大姐放著正妻的名份不要跟他和離,難道再吃回頭草做他的平妻,那才是讓人笑掉大牙。”

秀平娘子也覺得郭泰異想天開,可東閣已經十五了,萬一郭家鐵了心要往大姑娘身上潑汙水,東閣想娶個門當戶對的貴女就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