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瑤兩眼盯著計算時辰的盤香,整個人在一寸寸斷落的香灰中受著煎熬。一盤香燃盡,整整三個時辰過去,若瑤暗中鬆了口氣,柳城應該帶著寶兒他們出城,跟接應的人會合了。
時值半夜,窗外的暴雨漸漸停了,雖然火炮沒有繼續轟鳴,但呐喊廝殺聲清晰地從皇宮方向傳來,暗沉的夜色中異常的驚心動魄。
竹香一直扒著房門伸著脖子朝皇宮的方向看,突然一聲尖叫,若瑤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火光衝天,細小的雨絲被大火照的恍如銀線,仿佛一條條引繩,把大火往往晉王府的方向扯。
若瑤收回目光,吩咐穿外的侍衛,“如果有人攻府,就把府門打開,不用抵抗。”
“王妃?”柳城走時帶走大部分身手敏捷的侍衛,都是平時護衛若瑤的人。此時留在府中的隻剩下的三十餘人,平時主要任務是看守趙淩的書房,對若瑤並不十分熟悉。聽到這個命令,為首的疤臉漢子,一臉憤慨,“王妃是不是認為我徐三和弟兄們無能,護不住咱們晉王府?還是怕咱們兄弟貪生怕死,臨陣倒戈?”
若瑤搖頭苦笑,“當然不是,你們都是跟王爺出生入死多年的好兄弟,我怎麼以不信任你們?隻是……沒必要了。”馬踏青石板街麵和盔甲與兵器的撞擊聲混在一起,離晉王府越來越近,若瑤坐在大殿中也聽的一清二楚。讓幾十名侍衛對抗數百人的軍隊,無異於送死,又何必做無謂的犧牲!
若瑤言外之意,徐三也聽出來了,這個跟了趙淩多年的熱血漢子兩眼血紅,咬緊牙關,兩腮上的肉繃的如刀削斧砍,低下頭沒說話。他身邊一個身材健壯高大的侍衛替他應了一聲‘是’,沙啞陌生的嗓音仿佛兩把生鏽的刀在互相摩擦,若瑤暗暗皺眉,她印象中沒有侍衛是這個嗓音。
她順著聲音朝那人看過去,那人低著頭半躬著身子,隻能看得出膚色漆黑卻看不清長相。她快速地在腦海中搜索一翻,確認自已從來沒見過這人,可不知為什麼竟在此時此地對這個來曆不明白的人有種說不出的熟悉,完全生不出戒備。
若瑤收攏心思剛要追問這人的姓名,外麵突然靜了下來,片刻之後,金漆包銅皮的晉王府大門被人砸的咚咚做響,有人高聲叫嚷著讓裏麵的人開門。
“開門!”若瑤攥著刀的手又收緊幾分,臉上卻一片平靜地吩咐徐三開門。徐三一臉糾結,他身邊那個黑臉大漢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徐三才下定決心。
一聲令下,自趙淩出征後就沒開啟的晉王府大門‘軋軋’洞開,府外的兵馬一湧而入,近百名黑衣黑甲的天鷹衛護著身穿金色盔甲的人騎馬長驅直入,直到晉王房正殿的台階下。
看著一身王妃大禮服,正襟危坐在殿中的若瑤,來人仰天大笑翻身下馬,大步走到若瑤跟前,目光複雜地盯著她根本沒顯形的小腹,“你居然又有身孕了?真!真好!”
咬牙切齒的聲音仿佛獨守空房的妻子,被遠行歸來的丈夫捉奸在床一般。徐三等人頓時睚眥欲裂,不容分說亮出兵器,而來人身後的天鷹衛也紛紛亮出兵器。清冷的大殿內滿是火藥味,雙方一觸即發。
來人身上的雨腥味撲鼻,若瑤強壓住惡心,揮手示意徐三等人收起兵器,微微挪開眼睛漠然道:“太子弑君篡位,不想著怎麼麵對天下萬民的唾罵,寅夜到訪對我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有意思嗎?”
“難道你不明白,在我心中,你比天下萬民重要?”趙恒臉上露出濃濃的失望,伸手捏住若瑤尖削的下頜,幽幽歎了口氣。他身後的天鷹衛見狀,收起兵器略往後退了兩步,殿外手持長弓的士兵卻動也沒動,手中搭成滿月的弓箭筆直地對著若瑤和她身側的侍衛。
“被你這種人看重,是我此生最大的恥辱!”若瑤甩手掃掉趙恒的手,語聲極盡嘲諷,絲毫不怕激怒他。
“你想激怒我,讓我一劍殺了你,好讓趙淩徹底死心?”趙恒一語拆穿若瑤的心思,拉過一把椅子坐在若瑤對麵,施施然笑道:“趙淩不死朕日夜難安,隻好委屈你幾天了!”
“隻怕你沒這個機會!”趙恒還沒登基就以朕自稱,若瑤眼中盡是嘲諷,笑容還未盡綻已陡然翻手,袖子裏的尖刀直插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