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王安置好營帳後,立即召集眾將商議下一步的作戰行動,眾人大都主張立刻揮師直撲水坡集與官軍決戰。闖王忽然間瞥見淩鼎天嘴唇動了一下,於是用一種鼓勵的語氣說:
“小天,你有什麼看法?”
淩鼎天略微有點緊張,但並不怯場,朗聲地說道:
“末將有一計,可令官兵在數日內不戰自潰。”
“噢?快說來聽聽!”眾人都來了興趣,催促著淩鼎天快說。
“從朱仙鎮流往水坡集的這一條賈魯河,是大軍的生命線,敵我兩軍都靠它汲取水源,”淩鼎天侃侃而談,“但我軍的優勢在於占據上遊。現時正值幹旱,河水不大,我們可在上遊四五裏處截斷河道,將水引向低窪處形成湖泊,再開挖數道細渠將水引至各營駐紮的地方,如此一來我軍可保水源充足,敵軍則無水可飲,在酷熱下堅持不了多久,數天後必陣腳自亂,那時我們再揮師猛攻,定可大獲全勝。”
“好小子,真有你的!和我們軍師想一塊兒去了。”闖王笑著嘉許說。
三天後。明軍左良玉大營。
左良玉身材魁梧健碩,眼神銳利,竟給人一種彪悍中帶點沉穩的感覺。但此刻左良玉內心卻極度煩躁不安。全軍已經缺水兩天了,打井得到的水源對於十幾萬大軍來說不敷一用,連泥坑中的汙水都被各營的士兵爭著要。剛才和督師、總督商議時,他提出向東南撤往杞縣、陳留的建議,以走出目前缺水、缺糧的困境,卻被督師、總督以大軍不宜輕動為由拒絕了。"他奶奶的,兩個不知兵的混蛋!”左良玉心裏狠狠地罵道。其實他知道這兩位是害怕大軍一旦因此致敗,會被朝廷加以“不戰而退”的重責,但困守這水坡集隻能是坐等敗局,他看不到有任何取勝的希望,他不得不為自己的處境作盤算。他知道朝廷對他十分忌恨,隻因他起自行伍,手下有一大批死力擁戴的親兵將領,最重要的是手握重兵,因此朝廷奈何不了他,且還要處處倚重他。這也是為什麼朝廷動輒將帶兵的文官捉拿問罪,而對各鎮的鎮將輕易不敢下手的原因。可一旦戰敗,自己的人馬被消滅的話,縱能不死於賊手,也必死於朝廷之手。同時他也擔心這督師、總督話雖說得漂亮,但在戰鬥起時會先他而逃,讓攔截追兵的重任落在他身上,這樣他就虧大了,這楊文嶽不是沒有過先例。“不行,必須……”左良玉心中暗地打定了主意。
五月十九日五更時候,左良玉軍竟出人意料地向西南撤走,在經過丁啟睿營盤時還順手牽羊地將騾馬帶走。楊文嶽驚惶失措,連屬下總兵虎大威也沒打一聲招呼就率部向東南逃去,丁啟睿、虎大威隨後也向南撤退。闖王聞訊後派他將追擊丁啟睿、楊文嶽,自己則親率大軍追趕左良玉。
這左軍是有計劃,有組織的撤退,步軍在前,大隊騎兵殿後,兩翼亦有少量騎兵掩護,隊形不亂,隨時可停下來結陣抵抗。闖王也不敢過於突前,協調著步騎軍的速度一同進逼。左良玉一口氣奔出七八十裏,已進入尉氏縣境,正慶幸義軍沒有沿途設伏,雖然後有追兵,但至少可保住這萬餘人的精銳騎兵。不防一前哨騎兵急馳而至,向他惶急地報告:“將軍,不好了,我們中計了……”
左良玉大驚,前馳裏許,果見一寬約三丈,深約一丈的巨大鴻溝橫亙在大道上,左右望不到邊,鴻溝對麵堆積著挖出來的泥土,形成一列小土坡,土坡後爬滿了義軍,正張弓搭箭待著,插在土坡上的旗幟赫然一鬥大的“李”字。溝這麵還堅著一巨大木牌,上書數個大字“恭候左將軍”。左良玉心中叫苦不迭,若在此外結陣抵抗,則腹背受敵,免不了被圍殲的結局。眼見追兵逼近,已可望見闖王的帥旗,而鴻溝對麵的伏兵似乎並不是太多,顧不得那麼多了,左良玉斷然下令步兵強行越溝。大量步兵手持盾牌,跳下鴻溝,很多還未來得及爬上就被後麵的騎兵踩著作為著力點躍過對岸。這時後麵的闖王大軍也掩殺過來,一時之間,左軍混亂已極,人人爭著逃命,被射死的,砍死的,被自己人踩死的,不計其數,那些有幸越過鴻溝的,還要左衝右突,渾身浴血後才殺開一條生路。
淩鼎天此時也不禁有點佩服闖王,竟能料定左良玉必不願與丁啟睿、楊文嶽一道,而走西南這條路,早早地拔給李岩兩萬人馬,加上李岩的本部豫東將士,悄悄地離開朱仙鎮,提前在此處設伏。
左良玉在幾個親將的死力掩護下,終於脫離伏擊圈,清點人馬,尚有兩千左右。歎息一聲,不敢稍停,領著這殘餘部隊,如喪家之犬般,勿勿向西南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