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馬上”這個賬號,最初是薇薇安開通的。
彼時山光道初創,也需要一個有些熱度的騎手來打響名號。
她偶爾會登陸,但大部分時間,都是薇薇安在運營,因此密碼是共用的。
怎會如此吊詭,哪怕時隔這麼多年,她依然沒忘記組成密碼的那串字符,是奧敦圖婭的全拚加上小馬的生日後四位。
登錄後,翻了翻過往,是許多自己策騎的照片,幾乎每一張照片都有奧敦圖婭的身影。
她沉默良久,退出了登陸。
雨瀑聲驟然而至。
她偏過頭,看到雨滴砸落在窗戶上,如同擂鼓。
外屋的寶雲喊她出來吃飯,她出來洗漱後,坐在餐桌旁。
寶雲和紮什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今天還去馬場嗎?”
“不去了。雨太大。你呢?”
“我也不去文旅局,剛發通知說今天橙色預警,讓咱們別出門。”
寶雲說著,正拿碗喝奶茶,忽地想起什麼似的,“哎呦”一聲。
紮什嚇一跳:“怎麼了?”
“原先生——那孩子天天往咱家來,今天不會也過來吧?”
因為原遺山這幾日來得太勤,晚輩的姿態又做足,在寶雲口中,已經成了“那孩子”了。
說起來,原遺山到底沒入住賓館,而是暫住在薑峰家裏。
薑峰是個城裏來的講究人,家裏也幹淨,隻當是在招待領導。
他算盤打得精,覺得能借機和原遺山套套近乎,把之前關於月光的“誤會”給解除了,因此極力邀請原遺山下榻。
原遺山短時間內也不能蓋起一座房子來,幹脆就在薑峰那裏落了腳。
雖則如此,隻當薑峰那裏是個酒店加上臨時辦公地,還是見天兒地往月光家裏跑,和紮什夫婦一起吃個飯,聊聊天。
原遺山醉翁之意不在酒,紮什心裏門兒清,但摸不準女兒的意思,總覺得也不像是當真要一刀兩斷的樣子,幹脆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擎等著哪天月光點了頭,跟原遺山把事兒給定下來。
可月光說自己要想一想,那就真的是在慢慢想。
連私下裏寶雲問她的意思,她也隻有一句,我還不知道。
表情不像是在故意吊著人玩兒,說話的口氣也的的確確全是迷茫。
她是真的不知道,原遺山的耐心,到底能撐到哪一天。
她又值得他撐到哪一天。
吃過早飯,紮什和寶雲在外間打開了電視,慢悠悠地喝著奶茶享受閑暇。
十一點鍾,外頭的雨越下越大,月光在廚房把前幾天做了很多的布裏亞特包子拿出來,準備中午熱一熱再吃。
雨聲淹沒了這個貧瘠的縣城,月光聽著嘩啦啦的噪聲,心不在焉地拿出手機看了好幾次。
沒有原遺山的消息。
他在路上?
還是今天不來了?
如果不來的話,應該會發個消息的。
掀簾走出來,外屋正播著午間新聞,說本地迎來暴雨,橙色預警,望市民減少長途出行,避免前往牧區。
她手心莫名發涼,電話卻忽地震響。
是原遺山。
她驀地鬆了口氣,接起來,那頭是震耳的雨聲,字句也變得斷斷續續。
好半天,她因極度緊張而空白的大腦,才將其拚湊出完整的意思。
——路上出了點小事故,今天可能要晚點過去,別擔心。
她出門的時候甚至忘了穿雨披,院子裏的皮卡一啟動,紮什才驚覺自己的車鑰匙被女兒拿走了。
他撲到門口衝著皮卡的車屁股喊:“這麼大的雨你上哪兒去!”
皮卡卻已經駛出了視線。
紮什站在屋簷下,不可避免淋了一頭一臉的雨水,氣得臉色都變了,寶雲把他硬拉進來,拿毛巾給他擦臉。
“她上哪兒去,不是明擺著嗎。”
紮什仍是沉著臉,半天才拿過毛巾自己擦頭發。
寶雲看向門外,歎了口氣:“這倆孩子,一個死命鑽牛角尖,一個死命追著不放,也是湊一起去了。”
紮什煩得很:“咱姑娘到底咋想的?我看她也不是不喜歡那小子。估計是還傷著心呢。”
頓了頓,又說:“照那小子喝酒那天和我承認的錯誤,他說自己有挺多對不起薩仁圖婭的事情,所以現在咱姑娘傷心了,不敢信他,我問他是不是亂搞男女關係,有第三者,他又說不是。”
紮什猛地擦了把臉,把毛巾遞回給寶雲:“這我就搞不明白了。”
寶雲白了他一眼:“你能明白什麼?你一個粗人。”
紮什沉著臉,又忽然道:“薩仁圖婭是不是怕咱家配不上人家?”
寶雲一愣,攥著毛巾擰來擰去,半晌,才不得不承認:“還別說,照她的性格,還真有可能因為這個鑽牛角尖。”
紮什哼一聲:“薩仁圖婭又差到哪兒去了?論騎馬,原遺山不一定騎得過她。”
寶雲怔怔地歎一口氣:“可人家大城市的人誰會在乎騎馬好不好。別說薩仁圖婭擔心這個,連我也覺得心裏沒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