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扯過她手心捏指節:“帶你去見我媽媽。”
宴曉山的墓仍在原晉中安排的墓園裏,原遺山一路上極沉默,她便主動握著他的手。
墓碑上,宴曉山的照片宛然如新,是她笑著的樣子。
他們安靜地攜手立在碑前,良久,原遺山才開口向母親低語,如一個孩童般,親昵地說起婚禮,以及他身旁的人。
“祝我們一生一世吧,媽媽。”
回去的路上,車子經過南港江岸。夜幕落下,建築群上的LED燈早已熠熠生輝。
她扒著窗戶,想起那場她錯過的求婚,忽地有些心虛,回頭去看同坐在後排的原遺山。
似乎猜到她在想什麼,他煞有介事地問:“還要我再求一次嗎?”
她搖頭。
他認真地看著她,沉默了一會兒:“還要回去嗎?”
她愣了一下。
這次來海市的目的是見男方家長,她沒帶什麼行李,隻帶了必要的證件,也沒想過,還要不要回去。
但其實,也不那麼重要了。
她走出了自己畫定的牢籠,解開了重重迷宮,便不再執著於究竟要棲居何方。
他已經用盡十五分的努力,在她心裏積滿了十分的安全感。
月光朝他靠了靠,倚在他肩頭,小聲說:“都可以。”
而他滾了滾喉結,抬手擁住她仍舊單薄的肩。
她開始在他懷裏暢想以後,黎芳嬅說有劇組請她做競馬顧問,也有競馬俱樂部透過她問月光願不願意再繼續策騎,有簽約的意向,還有天英娛樂的商喬琪也在問她,有沒有想當藝人的打算……
可她最懷念的,還是山光道的草場,泥地,以及周濟、程子珊、高湳他們嬉笑怒罵的樣子。
她認真地走神,沒發現原遺山正垂眸盯著她殷紅的唇,視線看向前排的司機,卻又無法在此刻落下格擋板,做出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舉動。
半晌,他克製呼吸垂首和額頭相抵,半晌,才笑了一下,打斷她的沉思。
“在喀喇沁我都不敢碰你。”
怕條件不足,清洗不便,也怕在紮什和寶雲眼皮子底下,被看出端倪社死。
月光:“……”
聽出話中的暗示,她驀地湊近在他下唇親了一下,如願聽到他呼吸加重,又神色自若退開來,看向窗外。
留他兀自平複呼吸,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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燼長宵久,光清夜寒。
他在推門而入的刹那便吻住她,自動合上的門發出哢噠的聲響,外套落在地上,被他踩過,又隨之墊在她身下。
地毯那樣柔軟,漆黑的長發蜿蜒肩頭,久違的澱川名府,落地窗照入一室月色旖旎。
他不厭其煩地勾勒她每一寸輪廓,如回到了原鄉。
情動時她扭過頭,看到窗外的月。
像是多年前那輪原上的月——
照著他們相逢那年的原野,引著迷途的人來到她帳前;照著他們離去那年的長空,飛機劃過天際留下雪白的尾跡;映在他二十五歲生日時、花園滿牆的玫瑰,以及石階上並肩而坐的一雙人;又循著她絕望的淚墜入南港孤寒的水底,最終來到經年重逢的那一霎……
她在地下鐵隔著人影憧憧,望見他的背影,才終於明白十六年後,楊過為何要縱身躍下斷腸崖。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死去”那幾年她未忘過他,“複生”的光景裏,她亦未絕心期。
她愛他,早已無關死生。
而這一次,他終與她共赴心期。
-終-
章節詞調寄《拜星月慢》
冷月驚雨,寒山闌夢,秋晚星沉黯黯。
檻鎖蓮心,苦西風吹散。
悵憔悴,欲問新愁舊恨多少,豆蔻蠻薑千萬。
金篝春情,總難平夙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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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得失、舊識分飛燕。
留人住、往事淒涼歎。
歲盡故城煙華,敗雪蘭時暖。
漸別期、是爛柯人寤、聞笛淚、枉諸行如幻。
歸去路、死魄無明,照心期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