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忽見客廳上的大紅喜字,驚訝之餘,也猜到是我即將出閣。一聽說我兩日後便要出嫁,夫家還是杭州有名的大戶,哭得愈加淒厲,說:如果不是兩年前讓她嫁與那張家,那麼今日應下這門親事的便是她。她好生命苦,原以為嫁入官宦人家,能享幾天清福,卻不想飛來橫禍,現如今別說想福,連個遮風蔽雨的地方也沒有。早知如此,還不如在家多待上兩年,嫁了眼前這個家資豐厚無比的大戶。她哭得不依不鐃,大有不讓嫁她過去,她就決不罷休的架勢。
大娘原先還在為姐姐夫家突遭變故而難過,聽她這麼一說,腦子裏一下子轉過彎來。
“咦,就是呀!本來我們應下劉家時,換八字庚帖,用的都是玉兒,那玉兒嫁過去也是名正言順的呀!”
“胡鬧!”父親氣得渾身發抖,一手指著母親,半天說不出話來。
“兩年前,是誰說張家公子一表人才,死活非要嫁過去的?如今見張家落難了,就自己跑了回來……人都已經嫁過去兩年了,孩子都有了,怎可再嫁他人?你們可以不要臉,我還要!我丟不起這人!”
父親已經憤怒到極點,偏生又拿大娘沒轍,隻得拿桌上的茶盞出氣,一手一隻,重重地摔到地上,兩眼死死地盯著一地支離破碎的瓷片,象是跟那些碎片有深仇大恨一般。
“你這死老頭子說得什麼話?張家現在已經上無片瓦,下無立錐地之地了!你不讓女兒回來,難道你讓她在外麵露宿街頭,當乞丐嗎?你心裏就隻有你那寶貝二女兒,大女兒就不是你女兒啦?我不活了——我辛辛苦苦一輩子,就這麼一個女兒,還不讓人待見……究竟那個狐狸精給你吃了什麼藥?都死了這麼多年了,還迷著你,不讓人清靜!我不活了……我可憐的玉兒,我們娘兒倆一樣,都是命苦的人,活著有什麼意思,不如死了的好,死了還少受份罪……”
大娘哭得泣淚橫飛,坐到地上,雙腳亂踢,已經全無形象可言。
姐姐也跟著在一旁扇風點火,一旁的小孩被嚇得哇哇大哭也沒人理會。
父親被她們這麼一鬧,更是氣惱,一口氣沒緩過來,跌坐到高背椅裏,昏死過去。
家裏一時雞飛狗跳,亂作一團。
我見情形不對,飛快地跑出門,到巷口的米鋪裏找人幫忙。
米鋪裏隻有兩個夥計。一個年紀稍大一點的叫劉平,另一個年青小夥叫劉申,他們是同鄉,人也勤快機靈,在米鋪裏幫忙已經有三四年了,都與我熟。
劉申見我急急地跑去,驚訝地問我出了什麼事。
我隻道:“家裏大娘又鬧脾氣,把爹爹氣暈過去了,劉申哥哥快隨我回去,幫忙把爹爹搬回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