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矮子黑著個臉過來了,說道:“你們在風口點什麼火?!常識知道不?你們負責燒點水,吃泡麵,飯就你們做吧!”
我愣了一下,這裏難道人跡罕至,這鄭矮子一點都不怕?我不說話,輕輕對羅璿說:“旋兒,你機靈,去裝糊塗,把阿雪騙過來,讓他燒水,咱們順便也學學,以後野餐還能用上!”
羅璿點點頭,跑了過去。一會兒,阿雪抱著一個鐵架子跑了過來,“這個支架是掛土上來的,湊合著用,還可以燒水,嗬嗬!”
我看著阿雪在忙著搭架子,開始有點喜歡他了。這人比起鄭矮子,倒沒那麼多壞心眼,挺實誠的一個人,盡管名字很怪,至少到現在還沒害過我,但是為什麼做起這一行來了?
阿雪“嘿嘿”一笑,“這一行來錢快吧,以前我給一個老總當司機!”他說著,一邊還忙著將鐵架子撐開,“我家裏還有個妹妹,我父母死得早,我把妹妹供著上完了大學,本想著能找個好點的工作,就去找了我們老總,沒想到我們老總動了歪腦子,把我妹妹給禍害了。後來,工作也沒給落實,我妹妹就自殺了。我一怒之下,把我們老總打成了植物人,判了十幾年,後來表現好,減刑了。不過出來後,誰肯要咱一個判過刑的,也就不指望能有什麼更好的了。這不,咱三十好幾了,也就能出點力了!”
羅璿聽完,張嘴就來:“阿雪,你真該把你們老總打死,真不是個東西!”
我聽著,一腳踢在羅璿身上,要他不要多話。原來,這個阿雪也是個苦出身。他架起鐵鍋,熟練地燒著水,沉默了一會兒。我們圍著火,感覺很舒服。
阿雪看著羅璿,“其實當時我就是想把他弄死來著,他命大,刀斷在他身體裏了,要不我還要多捅幾下!”
這話讓我聽著有些毛骨悚然。我清了清嗓子,“阿雪,殺人可是要償命的啊!”
阿雪拿起一段冒著火的木頭,呼地吹了口氣,接著在冒煙的木頭上點了一支煙,又把木頭遞給了小先,示意我們都點著煙。他說:“我知道啊,我也不想活了!妹妹一直是我最親的人。”
我點點頭,“阿雪,你家裏還有什麼人沒?這行可不能長幹啊!”
阿雪抽了口煙,動了動火,“我以前呢,不叫阿雪,我妹妹叫阿雪,我為了紀念她,也改名叫阿雪。這個字真好啊,我一直在四川,也沒見過雪,但是我知道一個詞叫平冤昭雪。唉,一個人不也是過一輩子!”
這段話讓我對他大大產生了好感,我看了看烏黑的天空,原來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阿雪的遭遇也算是人世間莫大的痛苦,這麼個苦命的人做這個行業看來也不足為奇了。
阿雪剛要對我們說些什麼,就被鄭矮子叫去了。他前腳剛走,小先就伏在我耳朵邊說:“瑉哥,這人可是放出來的,咱們得小心啊!”
我笑了笑,“這個人有點意思,苦啊!”
水很快燒開了,我們泡了麵,各自吃了起來。大晚上的,吃得全身熱乎乎的,再加上晚風的吹拂,感覺有些愜意。還沒等夜風將我身上的熱汗全部吹幹,就聽車裏的李昭爬了起來。他還謹慎地掛著眼罩,喊叫著:“鄭哥,我能不能把眼罩去掉了啊?弟弟我頭痛啊!”
阿雪幫著他摘掉了眼罩,似乎他很不適應亮光。看他的樣子,跟我差不多。他說:“鄭哥,咱們到了嗎?我們這是在哪兒?”
鄭矮子說:“嗯,算是到了。咱們在這兒過夜,明早就出發。你趕快去吃飯吧,阿雪,幫咱們這個小兄弟醒醒腦殼!”說罷,鑽到一旁,不知道搗鼓什麼去了。
我猜今晚是不會再有什麼行動了,幹脆叫了羅璿和小先鑽進了一輛空車裏,養起了神兒。鄭矮子看見我們這樣,似乎很生氣,踢了踢我的腳,“弟娃,咱們可有言在先啊,帶著你來是幹活的,不是出來度假的。你就休息了,不太好吧?!”
我說:“鄭哥,不是我不想幹,實在是頭痛啊!那個蒙汗藥,喝得我到現在全身都無力啊!哎,小先,你過來扶扶我,咱們得幫人家鄭哥啊,不然沒錢拿啊!”
小先也病蔫蔫地過來,“瑉……瑉哥,咱們幹嗎?我也沒勁啊!”
我扶著車門,“鄭哥,我們該做些什麼呀?”
鄭矮子似乎一點都不通情達理,“去把設備打包,明天要扛著走的!”
我大吃一驚,感情這墳地還不在這兒啊。我摸到車後一看,皮卡車後麵的篷布裏全是些鐵家夥,連發電機、大風扇都帶上了,真是大手筆啊。看來,真要有墳,也是個大墳哦。我一把拉住小先和羅璿的肩膀,“搬!”
小先疑惑地看著我。我說:“咱們逃不過去,見機行事!明天想省點力,都給我裝軟腳蝦,重的叫李昭去搬!記著,離這發電機遠點兒!”
我們用了不多時,就把車後的東西搬到了中間的空地。我走到正在吃泡麵的鄭矮子身邊,“鄭哥,我們沒力氣了,得去睡了,你慢慢吃啊!”
鄭矮子蹲在一旁,沒理我。我衝小先和羅璿喊了句:“走,睡覺!”
我們窩在皮卡車裏,羅璿說:“今天白天那藥喝了睡多了,現在睡不著了!”
我說:“小先、羅璿,你們倆放哨,看著窗外。我翻翻車裏,看有沒有什麼東西能搞清這是什麼地方?”
小先和羅璿立馬各自守著一扇窗,我手腳麻利地打開車裏的抽屜,仔細看著。結果,我找了半天,什麼都沒找到。我剛把抽屜合上,小先輕輕地咳嗽了一下,我趕忙裝著睡著。車門開了,是阿雪。阿雪坐了進來,隨即關上車門。我放鬆下來,要是換了另外兩個人,怕是今晚真不好過了。我一下坐了起來,阿雪正好麵對著我。我說:“阿雪哥,外麵的東西不要人看著嗎?”
阿雪吃了一驚,“你們還沒睡啊?”
我說:“今天那藥吃了邪門,現在跟打了雞血一樣!”
阿雪說:“嗯,外麵的東西沒事兒!這荒郊野外的,沒人來!”
我“哦”了一聲,側身躺好,“難受啊,不舒服!我們要在這鬼地方待幾天啊?”
阿雪說:“不知道啊,我也第一次來這兒!”
我沉默了一下,試探地問:“阿雪哥,咱們這是在哪兒啊?”
阿雪愣了一下,“這個不能說啊,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來了?”
我說:“阿雪哥,跟你說個事兒,我們三個吧,第一次挖墳。唉,有些後悔了,想回去了,要是離南充近啊,我們都打算跑了!這次考試都沒考,要是家裏知道了,還指不定怎麼罵我們呢!”
我之所以這麼說,就是因為他說起他妹妹也是大學生。我隱隱有種感覺,阿雪說不定以後可以幫我們了卻鄭矮子這一遭事兒。
阿雪沉默了,好半天才說了句:“你們這些學生娃啊,就喜歡找刺激!唉——”
羅璿遞給阿雪一支煙,我借著窗外的火光看著他的表情,可是卻看不清楚。我想,這引子也差不多做夠了,就說:“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阿雪哥,你多擔待一點,兄弟三個就靠你了!”
阿雪突然看著我,“你們不是還有個學生娃嗎?”
我說:“李昭啊?李昭和我們不是一路的,他想挖墳都想瘋了!”
阿雪不作聲了,好一會兒開始打起了呼嚕,聲音還有點響,以致我們三個忍無可忍,隻得下車。怪不得鄭矮子要阿雪來我們車裏,敢情是他呼嚕打得太厲害。
我看看四周,除了低沉的蟲鳴外,風吹草地的沙沙聲,就沒了其他的聲音,這不免讓怕蛇的我有了一絲恐懼。外麵除了我們三個,沒有別人了。我們說著些無關緊要的事兒,不時地哈哈大笑,鄭矮子似乎被我們吵到了,搖下車窗,吼了一句:“龜兒子,大晚上不睡覺鬧錘子啊?”
我打了個哈哈,向小先和羅璿擠了擠眼睛,隨即上了車。阿雪不知怎麼又不打呼嚕了,我們很快就相繼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晨6點,我們都被叫醒了。我昨晚怕是淩晨1點才睡著,隻覺全身隱隱酸痛。我活動了下肩膀,感覺四周充滿著陰冷的空氣。我搓搓手,發現昨夜的火堆也已燒盡,木頭已經變得潮濕無比,這倒讓我有些怕冷起來。
鄭矮子給每人一塊壓縮餅幹,外加一杯溫水,這水還是車裏的暖瓶裏的。我迫不及待地吃了下去,感覺才算緩過勁兒來。
鄭矮子說:“我們要翻到山背後去!東西多,每個人就辛苦一下啊!我的人搬發電機,剩下的也必須全部帶上,瑉兒,就看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