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不覺地又走回到了墳頭，瘦子已經出來了，正坐在一旁喝水、抽煙。羅璿走了過來，“他們挖到了！”
我大吃一驚，忙問：“挖到什麼了？”
羅璿說：“下麵有個挺大的墳，不過墳好像塌了，棺卡在塌方的地方上了。而且聽瘦子說，有別的盜洞！”
我更加吃驚了，忙說：“怎麼會呢，這周圍哪兒有什麼其他的盜洞啊？！”
羅璿說：“剛才瘦子說了，是幾百年前的同行，那手法差得是沒法說！”
這……我將信將疑地走了過去。我從小先那兒拿了一包煙，給瘦子遞了一支。鄭矮子在一旁發話了：“你們兩個剛才跑哪兒去了？”
我沒好氣地說：“上大號，怕蛇，找人陪著呢！”說罷，轉身對瘦子說：“嗬嗬，老哥，聽說你挖到了？這墳被盜過了啊？”
瘦子看看我，沒說話，“你不是自學成才的嗎？你下去看看唄！”
李昭突然在我耳邊大聲說：“好，好，我下去！”
我就納悶了，這瘦子明顯是在對我說話，這李昭怎麼就猴急得不得了。在下麵的情況沒搞清楚之前，我絕對不下去。我朝李昭喊道：“李昭兄弟，你小心點啊！”
我蹲下身子，看著那黑漆漆的盜洞，心中有了一個疑惑。這個墳頭即便是被盜過，可是盜洞呢？我很想下去看看，可是我們身上一件裝備都沒有，下去了無異於找死。這時，我突然想起了那被刮掉的碑文和墳頭草，不對，如果碑文就是在被盜時刮掉的，那墳上的磚呢？會不會也是那時候一起被挖掉的？可是這麼做是為什麼呢？你挖了人家的寶，把坑填上就好，何必還要多此一舉呢？
正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李昭晃晃悠悠地從盜洞裏退了出來。我第一眼看見的就是這小子兩手泥，那泥已經黑透，他身上散發著一股很惡心的味道。我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順手捂住了口鼻，小先和羅璿也跟著我捂住了口鼻。
李昭似乎也意識到了，尷尬地說：“我……我在下麵看不清楚，不小心……那個墳底全是爛泥！”
阿雪拿了一壺水走了過去，幫著李昭洗手。我見氣味下去一點，也跟著往前走了走，問道：“李昭，下麵有沒有什麼不一樣的？”
李昭抹了一把眼鏡，這一抹，我估計他都看不到眼前的人是誰了，不過他沒露聲色的另一隻眼睛卻衝我擠了擠。我知道，這小子有話對我說。我接過阿雪的水壺，故意大聲說：“這麼髒啊！李昭，去河邊吧！”
李昭點點頭，我把水壺往地上一放，拉著他就往外走。我們走到山坳附近，我又回頭看看，確定沒人跟上來，就點了一支煙，“你有話說？”
李昭說：“瑉哥，這下麵有個墳，黑不拉幾的，墳頭裏左側有個黑窟窿！那棺上麵有塊大石頭，是岩石，直接砸在了棺材上麵，棺材板子都爛掉了，也不知道裏麵什麼樣子，下麵全是淤泥。很臭，而且還有種怪怪的味道！我待了一下，空氣就快沒了！”
我“哦”了一聲，繼續抽煙。李昭又說：“瑉哥，我估計最裏麵有寶貝，或者就在淤泥下麵！可是沒有空氣，咱怎麼辦？”
我沒說話，看著他，這時，我突然發現他的口袋上有一些淤泥。我忙說：“兄弟，口袋裏都進泥了，衣服去洗洗吧！”
李昭下意識地捂了一下口袋，迅速低了一下頭。我瞬間就明白了，這小子從下麵順出東西了，可能下麵黑，看不清楚是什麼，放口袋裏就上來了。他知道我對下麵的情況很感興趣，故意衝我眨眼，讓我把他帶出來，再把下麵情況給我說，自己再去看看挖出個什麼寶貝。我就說嘛，這小子哪兒來這麼好的心。
我沒有揭穿他。這時，鄭矮子大聲叫了起來，我回頭看看李昭，心裏暗道：“希望你小子就這一次罷手吧。”
我一邊往回走，一邊思索著。目前有些微妙的地方，首先李昭身上的味道有些熟悉，我似乎曾經聞到過，可是就是想不起在哪兒聞過的。我轉進了墳區，就見鄭矮子一個人跳在墳頭上，正拿著一根鋼索，要大家一起過來。我剛湊上去，就聽鄭矮子說：“老子雇你們幾個大學生，想著你們能聰明點，咋一個個比豬還要笨！”說著指指我，“你……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一個墳都挖不好！現在，最後一步了，都給我賣力一點！”
我雖然很反感鄭矮子的話，可是卻也想知道他打算做些什麼。這時候，我注意到一個情況，瘦子和壯漢都沒跟過來，反而拿起凡士林，開始在全身抹了起來，甚至連褲襠裏都開始抹了起來。這讓我很意外，不過很快，我就明白了，這是為了防止吸收下麵的陰氣，就和我們穿防水服的道理差不多。
壯漢最先擦完，接著活動了一下肩膀，走了過來。瘦子擦完後，連話也沒和我們說，徑直抓起鋼索，就打算下去。壯漢接過了鋼索的另一頭，拴在他一直坐著的大石頭下麵。我看著他們做的一切，明白他們是怎麼分工的了，這瘦子下去就是掏寶貝的。讓我感覺很神奇的地方就是，瘦子什麼裝備都沒有，光擦點油，就進去了，下麵要是有點什麼，這老小子怕是要把命交待在這兒了。
我還在思考這古怪的墳，突然，那股子怪異的味道又冒了上來，而且越來越濃。我就感覺這個味道似乎就在昨天還聞到過呢。我一邊用毛巾捂住口鼻，一邊盡可能地招呼羅璿他們往後退。突然，一股濕熱的感覺從盜洞裏襲來，我一下想了起來——這是水銀，那味道正是水銀蒸發在空氣裏的味道。那次在地下室，花姐就是用這個味道讓我記住這東西的，隻是沒有現在這麼濕熱。我心頭一緊，從沒遇見過這麼濃烈的水銀味兒，我估計是第一次打開的盜洞在不斷往下滲水，致使水銀溶在了土裏，怪不得李昭的手挨著的淤泥是黑色的。
我下意識地就鬆開了手。我這邊的力氣一鬆，小先馬上感覺到繩索變重了，他回頭一看我正在雙手捂著口鼻，還不停地拉緊著衣服，也跟著照做起來。最後，羅璿也跟著做了起來。就在我們整理著身上的時候，本來還不是那麼緊的鋼索突然一下繃緊了。壯漢因為一直拉著鋼索，受力不小，他身子往後仰著，雙臂的青筋也一根根地暴著。我一邊用力拉起繩索，一邊大喊一聲：“用力拉！”
說時遲那時快，也就在那一瞬間，壯漢綁著的大石頭都因為墳裏的力道跟著移動了，他當然感覺到了，就一轉身，一腳踩著大石頭，雙手用力往後拉著。我們不知道我們到底在跟什麼較著勁兒，不過阿雪在盜洞口大喊著：“千萬別鬆手啊！啊！”
鄭矮子很激動，也蹲在洞口拉著繩索，突然，“砰”一聲，盜洞裏傳來一聲悶響，把我們外麵的人著實嚇了一跳。下一刻，洞裏往外冒的那股子濕熱的水銀氣味更盛了，還夾雜著一股子令人作嘔的爛泥味道。鄭矮子是第一個跳開的，他個子小，很滑稽地往休息的地方退了不少。我連忙招呼著小先和羅璿往後退，我們還沒退幾步，壯漢突然在我身後一下抵住了我們，示意我們不要走。
我心裏真想給他一拳，一股無名火從心底冒了上來。我側過臉，喊了句：“讓開！這東西吸多了，會要人命的！”
壯漢手指了指盜洞口，就見瘦子慢悠悠地從盜洞裏爬了出來，他離我們隻有幾步之遠，身上騰騰地冒著那水銀的氣，全身上下都是淤泥。我甚至不確定他是人是鬼，心裏有些發毛。就見他拿起一瓶純淨水，從上往下地倒在了臉上，稀裏嘩啦地洗了一把臉，衝地下吐了一口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鄭矮子趕忙將煙遞了過去，嬉皮笑臉地問道：“下麵怎麼樣？”
瘦子貪婪地吸了一口，“棺上的大石頭移開了，下麵的空氣差不多耗光了！至於有什麼，我不知道，不過要想把文物挖出來，要麼讓下麵有空氣，要麼擴寬盜洞！”說罷，往休息區走去。
鄭矮子還在想著瘦子的話，就聽著壯漢在一旁哼哼唧唧起來。鄭矮子連忙走了過去，隻見那大石頭後麵幽幽地又出現一個洞。鄭矮子蹲下身子，往裏麵丟了一塊石頭，過了一會兒，裏麵傳來一聲清脆的回聲。鄭矮子大喜過望，笑著站起身，說了句：“哈哈，天助我也！”
我看著他，突然就明白了，這或許就是先人打下的盜洞，可是為什麼要用大石頭封起來呢？是為了方便以後再進來？可就下麵的水銀淤泥，怎麼看也不像是打算再進來的樣子啊？為什麼呢？
鄭矮子要求我們完全移開大石，這不難。很快，原來的盜洞整個被移開，本以為能在大石下發現些我設想的蛛絲馬跡，但是結果卻隻有一個黑漆漆的洞口。我有些沮喪和不安，總覺得這一切有諸多的蹊蹺。不過正如鄭矮子所言，兩個盜洞很容易形成通風係統，先人的盜洞口開始有了一些水銀淤泥的惡臭味。
天色已經開始黑起來。我看看表，早就超過了鄭矮子說的兩個小時，我們都感覺到餓得厲害，鄭矮子也不得不叫大夥兒停下來，一起吃飯。我對吃飯問題也很小心，水是一直由小先拿著的，因為李昭那兒還有一瓶蒙汗藥水。我告誡過小先和羅璿，別陰溝裏翻了船。依舊是饅頭和老幹媽，我吃了幾根鹹菜，算是飽了。
鄭矮子在安全方麵還算有點覺悟，讓我們就地休息，明日一早再開始挖掘。可是，他卻沒有給我們一個可以睡覺的地方，甚至連大衣、鋪蓋卷什麼的都沒有。我們在休息的地兒燒了一堆柴火，就一人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裹了裹衣服，打起了瞌睡。瘦子和壯漢分別找了個不遠的地兒，打起了盹兒，阿雪似乎沒吃飽，到處找著能吃的東西。從他嘴裏，我大概了解到，今晚吃的東西屬於我們儲備的唯一的一點吃的。我心裏已經暗自罵了鄭矮子無數遍，明天早晨結束不了工作，就意味著我們要餓著肚子，一直到結束。李昭湊到我跟前，偷偷塞給我一個饅頭，我沒要，鬼知道這小子是不是做了什麼手腳。小先和羅璿圍著火堆，看似打盹兒，實際上他們在關注著我這邊。我很放心。
我幹脆也找了個靠牆的地兒準備睡覺，真難受，這一趟跟著算是遭盡了罪。李昭湊到我身邊，拿出手機，打了一段話，放在我眼前。我瞟了一眼，上麵寫著：今晚我們趁他們睡了，下去看看吧？要是有好東西，咱們先得了再說。
我看看他，沒說話。他拿回手機，又打了一段字：就拿些小東西，我好像看到棺材裏有寶貝哦。
我坐了起來，低聲說：“你大爺的，大晚上下墳裏去，你腦子沒壞吧？你不怕，我還害怕呢！要去你自己去！”
我不再理他，側過身開始裝睡，心裏卻想，這小子怕是把鄭矮子當白癡了，老虎嘴裏拔牙——不要命了！他要真下去，我倒還有些佩服他了，真是膽大到家。我還從沒大晚上的跑到墳裏過，要是他不被發現，倒還真人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