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姐說:“瑉兒,堅強些!你不是小孩子了,這件事兒上你沒有做錯,老天會看到的。我給你講個故事吧,聽了或許能解開你的困惑!”
我吸了吸鼻子,“嗯”了一聲。
花姐說:“你知道佛祖與五百強盜的故事嗎?古代有個國家,有五百強盜作亂,被國王派大軍一網打盡,被俘後全部遭受酷刑,被挖去雙眼,砍了手腳,放逐山林。佛祖聽到他們的哀號,動了惻隱之心,用法力使五百強盜眼睛複明。強盜被感化了,皈依佛門,出家隱居山林,後來全部修成了佛。”
我說:“強盜悟性好唄!我怎麼聽不明白啊!”
花姐說:“首先,佛祖連強盜都能原諒,為什麼不能原諒一個被逼無奈的人呢?你已經做了你該做的,你爺爺不是常說嗎,人在做,天在看!我想,佛祖也會看到的!”
我“嗯”了一聲。
花姐接著說:“這故事裏就是因緣。不是他們不會遭受因果,而是還不到時候。他們一心向惡,你與他們不同啊,你是向善的心,不是嗎?!”
我在被子裏悶得有點受不了,就將腦袋伸出被子。我說:“姐,可是如果我一開始就說這兒沒墳,不是什麼都解決了嗎?可是我就是好奇了,我感覺,是自己讓這古屍不得安寧的!”
花姐說:“這就是這個故事講的最後的道理,這五百強盜就是現在廣為流傳的五百羅漢啊。可是,誰又知道他們的前身是五百強盜呢?這就是常說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啊!”
我似乎懂了很多,但是好像又什麼都不懂。不過,我感覺好了很多。我說:“花兒,那你的意思就是讓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讓我不要再挖墳了嗎?”
花姐說:“瑉兒,你爺爺很矛盾的。他不讓你跟著他滿新疆地跑,就是希望你能有個出息,可是他也擔心他的手藝後繼無人。他一邊看著你的進步,一邊又時刻在後悔不該讓你卷進來。至於你怎麼選擇,我們都幫不了你的!”
我心情好了很多。我“嘿嘿”一笑,“花兒,我想你了,我好想你,你要是在我身邊就好了!我……我就不會有這麼多不開心了!”
花姐說:“你真是個孩子氣,剛才還哭鼻子,現在就樂了?!”
我吸了吸鼻子,“嗬嗬,誰叫花兒就是我心中的佛呢!我都差點想去報110,自首算了!”
花姐說:“瑉兒,你自己在外麵要小心啊,我……我們大家都很擔心你!你長子長孫的,有個好歹,你爺爺可是會氣壞的!”
我“嘿嘿”一笑,問:“那花兒會不會擔心我呢?”
花姐頓了一下,然後說道:“行了!記住你爺爺教你的,遇事多想想就好。我掛了,妞兒回來了,我給她開門!”說罷,就掛了電話。
我還沒聽出個味兒來,就沒了。不過我印象裏,花姐從來沒有一次和我說過這麼多話,居然還給我講了個故事。我心情莫名好了起來,對著手機吻了一下。我又為皇墳坡裏的古人祈禱了一下,翻了個身,沉沉地睡了過去。
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漂泊久了,就會覺得這陌生的地方是個家,我開始習慣起做一名大學生的生活,每天上課下課,沒事兒去練練搏擊,再在操場上跑個十幾圈。大冬天的,跑下來就剩下一件背心。
李昭自從上次回來後,似乎像變了一個人,盡管因為掉頭發嚴重,戴了個帽子,但是他的臉至少看上去真誠多了。尤其是,他不再流露出那詭異的笑,而是有些淡然起來,和我們也還稱兄道弟,但是給人的感覺舒服多了,偶爾還能一起出來吃吃飯。我建議他要保證睡眠,多吃核桃,或許能幫助他頭發再生吧。後來我也打聽過,他宿舍的人說他每晚學習到深夜。我想,這對他來說或許也是一件好事,我也很欣慰。
轉眼就要放假了。上次之後,我就沒有接到那老頭兒的電話,我一度以為他覺得我脾氣太烈,會覺得我用不得了。
那天早晨,我起晚了,趕考試,沒吃成早飯。考完最後一門,我把書本一丟,和小先叼著煙出了校門。羅璿正端著兩杯奶茶,吆喝著讓我們去門口吃牛肉麵。自打從新疆回來後,這小子就愛上了吃牛肉拉麵,幾乎早餐都是就著肉餅吃牛肉麵。
我們的麵剛上來,還沒動筷子,我電話響了。我接了起來,“喂,誰啊?”
電話那頭說:“嗬嗬,弟娃,有些日子不見了,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想不想聽啊?”
我全身一震,是那老頭兒。我說:“你有話就說吧,你的好消息對我來說,恐怕沒那麼好吧!”
老頭子哈哈大笑起來,“我們將虎龍坡的東西送出去了!嗯,收獲還不錯哦,謝謝你老弟了!”
我冷哼一聲,這精明的老家夥,害怕電話被人聽,故意將皇墳坡說成虎龍坡。我握在手裏的一次性筷子被我一隻手硬生生地掰斷了。我一字一句地說:“謝我做什麼?你這麼厲害的大人物,還有什麼辦不到呢?和我有什麼關係?!”
對方再次哈哈大笑起來,“弟娃謙虛了,要不是你,我也注意不到主墳位啊!嗬嗬,該表示的我也會做好的。門口的黑色越野車你能看到吧?嗯,我給你十萬,算酬謝了!”
我冷哼一聲,“拿十萬打發叫花子啊?大墳出來的物件,樣樣都是好東西,就一件,十萬也都是個零頭,你真大方!”
老頭子欷歔了一句,“你咋和耗兒一個毛病,什麼時候都嫌我給的少!我這邊呢,要算去很多開支的,還有你砸壞小米的車,也是我埋單的。十萬不少了!”
我夾了一筷子麵,吃了一口,順便瞥了一眼門口的黑色越野車。開車的依然是那個司機,這小子戴著個墨鏡,往我這兒望著,我裝作沒看到。我說:“你有話就說,我這兒吃飯呢!最近胃口一直不好,你這會兒讓我胃口更不好了!”
老頭說:“你咋說話的?!好歹你現在的一身的本事都是我傳授的!尊師重道你不懂啊?!算了,我說正事吧。你最後一門功課也考完了吧?”
我喝了一口湯,“嗯,你對我的事兒真的挺了解的!我是不是該感謝一下你關心了下一代的成長呢?!”
老頭子:“對,就是這個意思!唉,我老了,蹦躂不了幾年了,可是這一大家子產業總要有個人繼承啊。我本不想讓我那不成器的孫子學這些,可是我把他寵壞了,二十多歲連個營生的手段都沒有。我呢,就尋思著讓他學咱們這些個手藝。不巧的是,每次我教他,他都這個耳朵進,另一個耳朵出。本來我是打算找耗兒的,不過這小子金盆洗手後,一直沒和誰聯係過。還好老天待我這老頭不薄,把你給送到我麵前來了。前麵我也試過你了,不錯,有潛質。你和我孫兒年紀差不多,幫我把我孫兒帶出道兒,哪怕就是能培養出他的興趣,我都算感謝你了!怎麼樣?這就是你幫我做的最後一件事。”
我樂了,“嗬嗬,你想讓我幫你挖墳,何必拐彎?你自個兒帶著你孫兒去一趟墳頭,挖出些個寶貝,他興趣不就自然來了?再不濟,你自己埋些個寶貝,再帶你孫兒去挖出來,不是一樣可以讓他有所感受嗎?我說,你怎麼就盯上我不放了!”
對方輕輕咳嗽了一聲,“嗬嗬,老漢我最後一票買賣摸了黑,墓室裏發生了點意外。我爬出去的時候慢了一步,雙腿是廢了!要不,我也不用對著地圖找墳頭了!”
這倒讓我很吃驚。我冷靜了一下,想了想,其實老頭兒和我爺爺有點像,也是為了操持這一大家子,都想給後代留點什麼,隻是愛的方式不太一樣罷了。那麼,我是幫還是不幫呢?幫了,那就等於盜墓這個行當裏又多了個實力雄厚的隊伍。不幫吧,畢竟是個老人,還是耗子哥的師父,還是我的祖師爺……正在我猶豫不決的時候,對方接著說了句:“徒孫啊!我先這麼叫著,你也別介意。有句話我要跟你說,那皇墳坡的主墳,我沒有挖,我也沒有對小米兒他們說。我知道你做事的習慣,其實這個習慣是我教耗兒的!”
我十分意外,如果沒有挖那主墳,這十萬的報酬的確非常豐厚了。我打斷道:“我憑什麼相信你?!”
對方一聽,哈哈大笑道:“弟娃啊弟娃,我為什麼要教耗兒富貴墳不挖,就是因為我的雙腿丟在富貴墳裏麵了。那些哪是什麼富貴啊,就是禍根啊!你是掌眼,你可以想想,富貴的墳眼大部分都是極旺之地。千百年的旺氣,一旦打開,你應該知道後果的!”
他說得沒錯,極旺之地一旦開啟,旺氣泄露,如果不是至陰至陽的身體,是根本沒有辦法去承受那旺氣的,這就是所謂物極必反的道理。好東西吸收多了,也是一件壞事。
老頭接著說:“你願意信我了嗎?”
我說:“你容我考慮一下。這個事兒不是很一般,我回頭打給你!”
我掛了電話,一點胃口都沒有了。我總覺得這一切變化太快了,這老家夥的話該不該信?因為他實在太老奸巨猾了,從第一次的電話,到最後的試探,無不對我所有的計劃了如指掌……我該怎麼做呢?
我站起身,走出了拉麵館,抬頭看了看隱晦的天空,歎了一口氣。好吧,我就信他一回!我徑直走到了黑色的越野車邊,衝著正在養神的司機說:“喂,你是不是有東西要給我?!”
我聲音挺大的,把司機嚇了一跳。車後窗搖了下來,我一看,居然是刀女。刀女遞給我一個很厚實的包。我剛背上,打算離開,刀女喊了我一句:“瑉兒,你的電話!”
我轉過身,看看是部連包裝盒都沒拆開的電話,就接了過去。刀女說:“老爺子說得沒錯哦!他走的時候交代我,這電話是他送你的一個額外的禮物,你可以用這個電話跟他聯絡!喂,我們走!”
她拍了拍司機,車子一溜煙地走了。我看了看電話,又看了看背包,一時間有些感慨萬千。小先和羅璿跟了過來,“瑉哥,那越野車咋回事兒?我和小先找了半天家夥什兒,打算砸車呢,虧得車跑得快!哼!”
我看看左右,“走!咱們回去說!”
回到出租屋裏,我把和老頭子的事兒對他們說了一遍,大家都沉默下來。我對他們說:“我呢,決定再做一次了!這個事兒拖了大半年的,也總得有個頭兒,你們怎麼看?”
小先說:“瑉哥,幫吧!畢竟是你祖師爺,於情於理,咱都得幫一把!”
羅璿說:“先哥,你說這老小子萬一把大墳挖了,回過頭來騙咱們,咱們還得給人數錢,幫賊人的子孫造孽啊!”
我想了想,“小先,你下午動身去一趟皇墳坡,看看大墳有沒有被挖過。如果沒被挖,你馬上打電話給我,我就應了這差事!”
小先點點頭。我接著說:“我這兒有十萬,你們每人四萬,別存卡裏,回頭帶回家,幾年以後再拿出來用!剩下兩萬,咱們就當這次的活動經費和這幾天的花銷了!羅璿,你去一趟成都,在成都找個酒店。不要太貴,不過最好在市中心,咱們在新都,什麼都不方便!你們每人先拿一千,快去吧!”
小先和羅璿很快出去了。我一個人躺在床上發呆。我拆開手機擺弄了半天,發現通訊錄裏隻有一個電話號碼,但是未署名。我知道這個號碼是誰的,轉念一想,這老小子不是愛讓人等嗎,那好,咱今天也讓他等等。我把手機往床上一丟,開始呼呼睡覺,起床後,直奔飯館要了兩個菜,吃了個飽。飯間,我給爺爺打了個電話。爺爺聽見我的聲音很高興,問了問我考試的情況,又問我什麼時候回來。和爺爺通電話雖說要小心,怕哪句不對就惹他老人家不高興,但是隻要一講學校的事兒,他就是聽不懂,也會很高興地嗬嗬直笑。我和他說了老半天,才戀戀不舍地掛了電話。
接著,我又給各位親戚都掛了個電話。叔叔正在家裏陪大貓,據說大貓冬季發情了,正在到處找狼青交配。二叔換了一輛車,據說就差住車裏了。小舅正在和狐朋狗友們廝混,據說前些日子喝進了醫院裏。老爸的公司現在經營得不錯,老媽仍三點一線地當著她的老師。這溫馨的一刻總讓人感覺十分愜意,讓我有一種暖冬的感覺。要是擱在以前,我早就訂飛機票,打算回家吃肉喝酒了,可是如今,還得在這兒待一段日子。
我一個人溜進了酒吧,以前覺得很好玩的地方,如今沒了小先和羅璿,怎麼感覺如此無聊?我看著學校出來打工的女生坐在那裏,拿把吉他,唱著不知名的曲子,隻覺得每一口啤酒都索然無味。我幹脆租了兩盤碟片,回到出租屋,慢條斯理地看了起來。
第二天,我是被電話鈴聲吵醒的。羅璿說:“瑉哥,我找了個好地方,出門拐彎走兩個街就是春熙路。我昨晚就想給你打電話來著。我跑到紗舞吧,跳了一個晚上,哇哈哈哈,沒意思透頂了。你啥時候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