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墓往事92(3 / 3)

我其實很清楚他在說什麼。地麵上有一層密密麻麻的細小的鋼針,這鋼針並非硬生生地插在地麵上的,而是墊在土石混合的土層上,撓都撓不掉的。果然是能過去才能喝到茶啊。說話的人已經坐定,提起身邊一個暖壺,將開水倒進了一個壺裏,自己則安心地坐在竹椅上,編起了竹筐。

羅璿說:“怎麼了,瑉哥?”

我說:“都別動,看地上!”

大家這下也都注意到了。羅璿冒冒失失地說了一句:“大爺,我們過不去啊!要不我們就在這邊和您喝茶好不好?我們自己帶了!”

老人充耳不聞,依然在編著他的竹筐。我試了試地麵上的鋼針,一撥拉,嚇了一跳,居然是四麵針。這種四麵針,就算是用腳推倒,依然會有一麵豎起來,要是強行推,總會有那麼幾根紮上你。小先說:“瑉哥,會不會要用我們上來的時候那塊朽木啊?這老頭兒要累死我們啊!”

也就在說話間,我發現了地上的針有些妙趣了。似乎,不少針都有些走向,就我眼前的來說,感覺就像一道波浪,延伸到另一處的針。針有些是紅色的,有些又有些微微的黃,不注意的肯定會以為是地磚什麼的,一腳上去就要命了。

我忙說:“別動,好像有什麼規律的!我看看再說!”

羅璿低聲對我說:“這老爺子要是不去設計電腦遊戲,簡直是糟蹋人才了,這一路辛苦的!”

雪芹似乎也發現了地上的妙趣,也雙手撐著腿,看了起來。這波浪似的紋路連成了一片,突然間,我敏銳地感覺到了,這地上分明是五行圖譜。波浪針形似水,黃針似土,紅針似火,銀針似金,黃褐色的針就是木了。但是,這圖又似“絕學八陣圖”,因為我似乎能看出這個針整體的樣子,居然能按遁甲分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八個方位,這是古兵法圖啊。

我記得我當年和耗子哥一起研究過這八陣圖,兩人爭論了半天,也不得解。耗子哥給我看了八張照片,每張照片下麵都有名稱,什麼龍飛陣、虎翼陣、天覆陣之類的。我也是一眼看上去覺得好玩兒,沒太在意。耗子哥說這是老祖宗留下的,這玩意兒還在諸葛亮之前就有。我還嘲笑說這是金庸、梁羽生留下的。我當年覺得自己掌握了五行,又學了一些挖墳的知識,基本上就能觸類旁通了,誰想到今天在這兒碰上了這個。如果說耗子哥都會敗走麥城,那我現在豈不是要丟人現眼了?

我有些不甘心,仔細看了起來。我知道,所有陣法都是有弱點的,要避其鋒芒,尋其弱點,再找方法破陣。金、木、水、火、土的位置我是看出來了,可是從何尋找盲點,我又有些摸不著頭腦了。我問雪芹:“雪芹啊,你說咱們該從哪兒看呢?你懂五行不?我指給你看,那兒是金,眼前是水……”

雪芹:“哎呀,你別煩我!我早看出來了,八個位置,可是哪兒能出去呢?”

雪芹的話一下提醒了我,倒著推。我看了看八個方位,果然,在離老人最近的地方,有一層沒有布針,而且那附近的針是最淺的,還有腳印,肯定是生門,位置居在火位。我還驚奇地發現,這針每隔一段就是一層,到我跟前有八層,或許,八步可以走到對麵。

我把我的想法低聲告訴了雪芹。雪芹湊我身邊看了半天,“嗯,很像啊!那就倒著來看看!”

木生火,而水克火,倒推一下,下一步應該在木,肯定不是水。我順著生門的位置往下一推,確定了一個針點。水生木,那下一個位置……我一個個地推了下來,發現第一步位置就在我不遠處。我哈哈大笑,掏出一支煙,自顧自地點著,接著順手把煙拋到對麵,“老人家,你先抽支煙,我這就過來陪你喝茶!”

我笑嘻嘻地順著一片黃針位置,輕輕地踩了上去。我略一用力,這針還是針,沒有變化。我又稍稍用力,感覺針刺進了我的鞋底。我還用力,針依然在往我腳下刺。我的汗就這麼下來了,如果我再用力,怕是要刺破腳底了。

老人瞥了我一眼,撿起煙,放在桌上,說了句:“你學的五行啊!不是這麼看的!你學藝不精啊!你的煙隻會傷身,抽不來,還是抽我自個兒的吧!”

他掏出一個煙鍋子,自顧自地點了起來。我聽罷,急忙一收腳,臉刷地紅了起來。我話都不好意思說,又低頭看了起來。

這一看就是十分鍾過去了,我依然沒有一點感覺。我問雪芹:“丫頭,你看出點啥?”

雪芹蹲在地上,雙手托著下巴,“我……說不上,你看,瑉哥,如果那是生門,按你的邏輯,走下來也能說得通啊,不過又好像不是。我雖然不懂五行,但是也知道,五行是環環相扣的,可是到你跟前,水就不是水了,因為金生水,這路到你跟前卻短線了,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我說:“會不會是我們主金啊?啊,等等——”

我靈機一動,似乎想起了什麼。我繼續看了下去,突然發覺有點意思了。這百歲老漢是在跟我們下棋,我的每一次相生相克就是一進一退。我進無可進,就代表這路無可再走。這麼說,主攻八卦的也一樣可以,陽為進,陰為守,也是退!我眯著眼,看看正在抽煙鍋子的老人,他正砸吧砸吧地抽著煙,很享受的樣子。

我直起腰,看看他,“下棋啊?我和你下!等著我!”

這腳下水路一分為八,正好到每個點。有一個點能走通,就代表著那肯定是到對麵的路。我依水而進,發現一共有四條釘路可以走。我先以最拿手的五行一一來推演,其中三條路基本還沒走出兩步就三麵皆克了,最後一條釘路卻是通往了一條死路——旁邊的梯田邊緣。就算我走過去,下一步隻怕也就栽倒在下麵梯田了。我以為我推錯了,改用陰陽對照來走,這更玄了,幾乎所有的步伐都要跳著走,最遠的一步居然要跳兩米,萬一跳不好,倒了就成血葫蘆了。更可氣的是,這樣也依然走到了梯田的邊上。我氣呼呼地一下站了起來,“喂,你這是成心玩人嘛!這路走到了邊邊上去了,還玩個什麼?!成心不讓我們過來就早說啊!”

對麵的老人似乎有點意外,盯著我看,沒說話。雪芹問我:“你會走了?”

我一邊盯著對麵的老人,一邊說:“你看地上,我們跟前隻有水路,按這個推著走,凡是遇相克位,就繞著走。你看,火位是離它最近的,至少有四米遠,我想跳也跳不過去!唯一一條路都走到梯田去了,這不是成心嘛!”

老人站起身,用腳磕了磕煙鍋子,“不簡單,不簡單!用五行能看出道道的,你也算不錯了,比那些個搬木頭的瓜皮要強點哦!”

我說:“你少囉唆,叫百歲老人出來!我就問問他,這路如何能過得?”

老人說:“我就是你們要見的人!這也是我布的!娃兒,能看出道道,並不一定能過來!這八釘門陣,還很少有人能破,哈哈!”

他的話讓我極為吃驚,他就是百歲老人?可哪有百歲老人有他這麼年輕的,背也不駝,剛才他拿著勞動工具還能利索地幹活,而且,除非他安了假牙,百歲之人哪有這一口好牙的?看他的膚色,紅潤中帶著一絲硬朗的黑亮,皺紋也就和我父親的差不多,我爺爺和他比起來,那臉就是刀刻過的。還有,聽他的意思,這路是有得走的,而且肯定能走通,這讓我很吃驚。

我又試著走了一遍,結果依然是走到溝裏去了。我幹脆手叉著腰,“老爺爺,你告訴我,如何能走通?”

百歲老人說:“幾位請回吧!記得把我的東西擺回原位,今次一別就是永別了!”說罷,站起身就要往裏走。

我大喊起來:“老爺爺,你等等啊,別著急再見啊!”

老人停住了腳,轉過身,看了我一眼,轉身進去了。我忙說:“老爺爺,你說了啊,說我不簡單啊!就算你不讓我喝你那個什麼茶,至少也該告訴我怎麼走啊!你這個問題會折磨人很久的!我……要按年紀算,我也是你重孫子一輩兒的。你把知識都留自己肚子裏,有點自私吧?而且,我們大老遠跑來,你不會就跟我說永別吧!我就是想認個祖爺爺,也得你給個機會啊!”

老人端著個鍋子走了出來,一邊淘著米,一邊說:“娃兒,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你就知道什麼叫生,什麼叫死了!不要太糾結於一些問題,放下這些,你就輕鬆了!”

我從未有過的火直往外冒,怒道:“我活不了那麼久!挖墳的都是短命鬼,我就是過好這每一天!可是就現在,我就過得不好。我們在馬路邊等了一夜,一路找過來的啊!行,你是神仙,你年輕,你如意,可我帶著你一地釘子的問題在這兒耗了兩個小時了,我就想知道個答案,你卻告訴我不要想那麼多?!咱們換換位置,你是我,我是你,你覺得我是不是應該知道個答案啊!”

老人慢悠悠地倒著淘米水,“你看看你背後那塊石頭,多少人坐過,依然都磨平了。這世上,並不是什麼都如意的!”

他站起身,進了屋。我看著那黑洞洞的屋裏,真是想殺人的心都有了。雪芹低聲說:“你不知道嗎?來這兒的人都把他當活神仙,你咋敢這麼跟他說話啊?人家早些年,光挖的文物就是拿一座皇陵都換不來,誰都想從他嘴裏得到個提示什麼的,你咋就……唉,白來一趟!回去了!”

我瞪了她一眼,“敢情你是來這兒碰運氣,想找挖墳地兒啊?我告訴你,問別人,我犯不著!我自己能行!”

我話音未落,老人從屋裏走了出來,拿著一把油菜,慢慢地擇了起來。我忙說:“爺爺,你能不能給提示一句,我解開就走!”

老人悠悠地說了句:“置之先死而後生,人又何嚐不是如此呢?沒有生,又何來死!”

什麼意思?這什麼意思?置之先死而後生,重點在死門,而不是在生門?那死門在哪裏啊?我又一次蹲在地上看了起來。我很想抽煙,可一摸口袋,煙已經甩給了對麵,真是……先死而後生?我反複念叨著這句話,一時間,各種線索又再一次浮現在眼前。這一次,結果更加糟糕了,我發現這八釘門陣似乎還有些幻覺在裏麵。也不能說是幻覺,就是各種組合一起想的時候,突然就會覺得一切都亂了,而且非常亂,似乎每一個釘子都在變化。我一瞬間就大腦一片空白了。我直起腰,一種難以表達的感覺就湧了上來。我甩甩腦袋,對小先說:“小先,拿水和煙來!”

羅璿也跟了過來,“瑉哥,咱們回去吧!咱們在這兒都三個小時了,不趕回去,估計晚上又得在這兒了!”

我接過水,“咕咚咕咚”地喝了起來,接著點著煙,又猛吸了兩口,“你們先回去等我,我再想想。放心,我很快趕上你們!”

小先想了想,“瑉哥,要不讓羅璿先回去,車留在路邊我不放心,我留這兒陪你!”

我說:“得啦,你們回去,我一會兒帶雪芹回去!我……再看會兒,放心,沒事兒!”

小先看看我,點點頭,把一包煙塞在我手裏,招呼羅璿回去了。

我重新蹲了下來,開始仔細念叨著這句話。這句話會不會與哪本書有關,會不會和作者的名字有關?大爺的,這句話誰說的?我根本不是百科全書,怎麼知道?!我開始來來回回地在邊上踱步,越想越氣。趁老人不在,我狠狠地抄起路邊一塊石頭,丟進了這滿地的釘子上。沒想到,石頭砸到第二排的水位上,針居然全部掉下去了。我大吃一驚,趕忙湊過去看個究竟,趕忙將石頭撈了出來。雪芹突然哇哇地叫起來,“我……我好像知道了。你從第二排開始算起!快算,快算!”

她的一聲叫,讓我差點跪到針堆裏去。我站起身,丟掉石頭,“你喊個啥?你知道什麼了你?!”

雪芹拉著我的胳膊,“你凶什麼凶?!我讓你從第二排算,你就算!那麼多話!”

我皺了一下眉,看著雪芹,她很認真的樣子。第二排有一片水位,木位和金位無法下腳,火位和土位不在此列,剛才石塊正好壓在了水位上,那片釘就砸下去了,而且看得出來,石頭幾乎一挨上,釘子就下去了,也就是說,這個位置是正確的。

我順著這條路,推演了下去,不出十分鍾,居然走到了對麵,而位置卻不是我想的生門。看來,那個生門是個假象,真正的出口居然就在老人給我亮的椅子不遠處。我一瞬間就明白了什麼叫“置之先死而後生”。我麵前第一排全部都是死,隻有不怕死,才能生,也隻有把死看成生,才能過去。真正的布位也是從第二排開始的。這局布得不能不說是精妙,我服了!我頓時有種井底之蛙的感覺,“置之先死而後生”,這算是一種境界了。我想了一下,如果這陣擺在墳裏,普天之下能解開的人隻怕也寥寥無幾。而且,我有了一個新的認識,古人常說的衣冠塚,或許也不一定就是衣冠塚,或許真正的墳就在衣冠塚之下,又或者布局之後,擺個大墳,大墳裏空空如也,再在自己的五行位上擺個適合自己風水的墳,可以不要很多金銀珠寶,但是卻可永享安寧。一瞬間,我的思路如同泉湧一般。

這時候,老人出來了。我哈哈大笑,“老爺爺,你的局我解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