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仔細看著畫,上麵是一尊佛,佛祖眼微微睜開,盡管沒有畫眼珠,但是不怒自威的神態卻叫人為之動容。佛祖頭上有頭,兩側麵都有頭,正前雙手合十,側麵幾隻手打著不同的結印。一腳直立,一腳輕鬆側放,流暢的腰帶飄向一側,腳下的蓮花也泛著金光。金粉十分細膩,這就是八臂十一麵佛的造型。比較少見的是,佛的腳邊有一隻妖獸,雖長著獠牙大口,眼神中卻有著畏懼,看起來真是精美異常。
爺爺說:“幾年前,有一個墳,我打開口就看到這正前方的壁畫。本想著開棺,就怕糟蹋了這畫兒,還好,花兒帶了這藥水,我就試著取了下來。就這畫兒,折騰了我不少工夫。那個墳頭,也就取了它回來。回來後的處理也是耗盡心血啊,還好,沒有讓我失望!幾百年的畫兒,能保持這個狀態,也算是盡人意了。”
爺爺看著畫兒,心思似乎回到了過去。我猜,他是在想當年取畫兒的過程。我看看花姐,她也在看著這畫兒出神。幾位爺爺都眯著眼看著畫兒。尹三爺說:“這十一麵佛按理來說,右手應該有個錫杖,這慈悲袒護一切眾生的意思倒也沒了,這合掌印是說要一切鬼神、龍蛇、虎狼、獅子、人、非人要相敬,這化佛印是要說生生之處不離佛邊。嗯,還有化宮殿印,難道是鬥佛?這十一麵佛,很少有鬥佛啊!老鬼,你這挖的是什麼墳啊?”
爺爺讚許地看著尹三爺,“不簡單啊,從這手的結印就能看出端倪!這是個將軍墳!”
尹三爺喃喃地說:“難怪呢!”
一會兒,他回過神似的,又說:“佛祖,我也帶了一尊!”
尹三爺在蛇皮口袋裏摸了起來,一會兒,取出了一團粉色的物件。我定睛一看,也就是巴掌大小。我心裏感歎了一下,尹三爺真是老糊塗了,拿個地攤貨來跟爺爺的比。唐爺冷哼一聲,“和田粉玉,也無非是個少見的貨色,比這個,你比不過我這個在和田摸爬滾打的泥腿子!看我的!”
他說著,就從脖子上取下個物件。我看不清,但是聽見大爺爺倒吸一口冷氣,“啊?奇石啊?”
我再也忍不住了,慢慢地挪到了尹三爺身邊,踮著腳,看了過去。尹三爺倒不激動,“我這可是正宗的和田粉玉,通體粉色,而且也是有年頭的,必須要海拔3000米以上的。像我這種的粉色,那是少之又少,和你的比,也算同出一轍了!”
的確,尹三爺這塊玉色澤極佳,通體淡粉。一般整塊粉色玉少之又少,不過,這樣的玉不雕刻或許比雕刻更值錢!如果有人得到,要雕刻,必然也是下了極大決心的。尹三爺說有年頭了,那可以假設一下,或許是遇上了一個道行極高的雕刻師傅,就像千裏馬遇見了伯樂一般。這種機緣巧合也不是常人所能遇見。粉色的和田玉少,雕刻師一旦手抖一下,或者重一點,這石頭就算是毀了,而這個雕刻師能將它雕刻成佛,從佛祖的笑容,又可以看出,他工藝極其精湛,用“不簡單”三個字似乎也無法形容這工藝。看來真是絕品了!
唐爺的呢?我湊在一邊看著,發現唐爺的玉是白玉,也是巴掌大小,油頭十足,光照下,濃重的油色泛著柔柔的光彩。這白玉奇特在它的造型,居然是一匹馬的樣子,似渾然天成,未經雕刻。馬頭清晰,似仰天長嘯,馬身豐盈,馬蹄似乎直立。最奇特的是馬尾,根根馬尾須都是大自然的神奇造化。唐爺說:“我這白玉,我給它命名為怒馬,和你的雕完的佛比,你覺得如何啊?”
唐爺將“雕完”的兩字說得很重。尹三爺並不看唐爺手中的和田玉,“你的玉自己把玩了不少日子了吧,那馬尾是你長年累月自己用指甲摩挲出來的吧?你倒是煞費苦心啊!你還要把玩馬嘴、馬蹄,等真的成了怒馬,你估計得投幾道胎吧?!”
大爺爺咽了咽唾沫,“這……這輪,我不陪你們玩了。這壁畫,我看不上!你們搶,我看!”
爺爺說:“嗬嗬,三兒啊,你這把輸了啊!唐蠻子的玉未經雕刻,靠把玩成型,樣式圓潤啊!我也是第一次見粉玉,不過呢,嗬嗬,奇石是少之又少了,一般這水衝、冰養、日曬的,哪裏還會有這等造型?不過話說回來,你怎麼舍得雕啊?”
尹三爺不以為然,“這玉也是我挖出來的,這古人可沒有你我這等惜玉,我估摸著,這也是個定情信物啊!”說罷,將玉收進了蛇皮口袋裏。
唐爺倒是不客氣,“嗯,老鬼,我就不跟你客氣了,你欠我的太多了,這東西不足以還我萬一。”說罷,也不去收寶物,而是坐著喝茶。
爺爺也不吭聲,揮揮手,花姐就將這鐵架子推到一旁。
叔叔拉過來一張方桌,我一看,心裏有一絲失落,以為最後一件寶物是這桌子。正想著,花姐捧過來一個碩大的托盤,托盤上也是滿滿當當的,被紅布蓋著。她輕輕地將托盤放在桌子上,揭掉了上麵的紅布。頓時,我眼前金光一閃——天啊,黃金鎧甲!而且,這是一整塊胸甲,扁平的,兩胸處各有一隻獸頭,兩肩處還有可以捆綁披風的鎖扣。與鎖子金甲不同,這塊胸甲並不是由鎖子打造而成,而是由整塊黃金打造。我心中暗想,這古人誰能穿得起這鎧甲啊,這麼重,難不成真有力拔千鈞的壯士?!不過話說回來,據說秦始皇的兵丁身高都一米八以上,按我的身高,在秦國還當不了兵呢。
這寶貝一亮相,卻招來了幾位爺爺的一陣嘲笑。大爺爺“嘿嘿”一笑,“老鬼,你壓軸的寶貝咋這麼俗氣啊?要黃金,我隨便換幾塊,給你弄個,都比這個好看!放在市麵上,也不比你這個便宜啊。”
唐爺說:“老鬼,你臨了了,拿我們當叫花子了,弄塊黃金,就想把我們打發了?”
尹三爺沒說話,走上前去,仔細地看了起來。半晌後,他默默坐回了椅子上。爺爺看了看幾位爺爺,“你們真的了解這塊秘甲嗎?”
秘甲?什麼意思?尹三爺愣了一下,喃喃地說:“秘甲?”
正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手機鈴聲在屋裏尖叫了起來。我嚇了一跳,趕忙掏出手機,一看,是刀女打來的,趕忙掛了電話。我看看爺爺,爺爺瞪了我一眼。
爺爺微微一頓,“來,把甲拿過來,給幾個老東西看看清楚!”
爺爺話音未落,幾個爺爺一下都站了起來,走了上去,細細地看了起來,哪裏還忍得住讓人拿過來。大爺爺聯合尹三爺,將甲翻了過來,幾乎同時,三人都發出了“啊”的一聲。
我驚魂未定,馬上又被他們的驚叫聲吸引了。我往前湊了湊,踮著腳看了看,卻什麼也看不到。大爺爺說:“這裏……這裏是哪裏?”
尹三爺說:“看上去應該是絲綢之路的某個驛站旁邊。”
我靈機一動,湊了上去,低聲說:“爺爺們,我幫你們扶著,別把你們砸著。”
我從側麵扶住了這鎧甲,有些沉,不過很好,我看清楚了。鎧甲內側畫著一幅圖,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上麵有山有水,正中心位置僅畫了一個梵文符號,下部還有一些梵文。鎧甲正上方的圓不知是太陽還是月亮,正好是可以掛鎖甲的地方。我看得出神,這圖奇妙就奇妙在上麵居然沒有寫任何一個地名,隻有一句梵文,我看不懂,而且梵文已經磨損得不成樣子了,似乎是有人故意抹去的。突然,唐爺轉過身,對爺爺說:“你老鬼可以啊,師父當年交代的話,你老鬼是家大業大,不怕了怎的,大墳都敢挖?!”
大爺爺這也反應過來,看著鎧甲,“老鬼,你也真是的!我挖大墳也就那麼幾次,你倒是不吭不響的,自己吞了這麼大一個墳啊!可以啊!”
爺爺冷哼一聲,“你們自己門風不正,現在居然懷疑到我身上來了!我一輩子跟土裏的東西打交道,你們什麼時候聽過我去挖大墳了?!”
爺爺喝了一口茶,看看我們,站了起來,走到秘甲旁邊,目光深邃地說:“盜這個甲的人現在在牢門子裏蹲著呢!他拿著這個在市麵上賣,正好被我的人看到了,強行留下來了。後麵我去了這個墳頭,就外圍都弄得不成樣子,裏麵也毀了很多好東西。我一怒之下,打斷了他的手,把他丟給了公安,但是這甲我一直留下來了,本來也想去這地兒看看,唉!”
爺爺歎了口氣,轉身過去,接著說:“隻是這甲,我參悟不透啊!這文字從沒有在新疆曆史中出現過,就留給你們吧。不過,你們拿著也沒什麼用。這大墳裏的東西,給你們這幫老家夥,我還放心一點,換了別人……”
爺爺沒有繼續說下去,安安靜靜地回到了座位上。大爺爺支吾了半天,“這個……這個怎麼比啊?我是沒有好東西比得過。”
他說罷,戀戀不舍地回到了座位上。唐爺似乎極力在回憶有沒有哪個地方和圖上這個地方對得上。突然,他一把拿過秘甲,大步地走到了門口,對著陽光看了起來。尹三爺看著唐爺,“該不會唐蠻子有主意了吧?嗬嗬,老鬼啊,你又把這老東西給害了!”
尹三爺說完,也坐回到位置上了。好半天,唐爺小心翼翼地將秘甲捧了回來,放回到桌子上,“老鬼,這玩意我也看不透,是不是從波斯進來的?”
爺爺大笑起來,“唐蠻子,你這幾年走運輸一條路,怎麼技術退步到這個地步了嗎?波斯外來小邦,大墳秘甲用波斯文,你覺得可能嗎?”
唐爺沒吭聲,似乎在想些什麼。尹三爺皺了皺眉,“那就剩一個解釋了,這秘甲上麵的是密文,需要破譯啊!我們都不是語言方麵的人才,這東西就死在咱們手裏了,而且橫豎都是個死,就算知道了也挖不了!哎呀,老鬼啊,你走時還留個懸念,這一手厲害啊!你要我們怎麼跟你比啊?拿什麼出來跟你比,都是和個未知數比!嗬嗬,我沒東西比,唐蠻子更不要提了。”
大爺爺說:“你管怎麼比?現在是怎麼分!你們不要,我就當便宜貨,按金價收了!不過,我這次出來也就帶了個幾十萬,多了沒有。但我給你個承諾,你要過來我那兒,你們賭,贏了多少就帶走多少。輸了呢,全部我埋單!而且,我還好吃好喝的,把哥兒幾個供著,怎麼樣?哈哈!”
尹三爺撇撇嘴,“得了吧,你手下那幫烏合之眾,哪天給你來個卷包燴!你呀,人在外,咋就越來越沒個心眼兒!”
唐爺說:“這樣吧,這秘甲我有個分法,誰解開歸誰!尹老三,你整個新疆都有你的藏寶地兒,你就先收著。這個咱們慢慢來!”
這個建議似乎大家都同意。爺爺站起身笑笑,拍了拍身上的塵,慢慢走到門口,“都散了吧,我任務完成了,可以退休了!”
爺爺往門口走著,走得很慢,陽光灑在他的身上,讓他全身泛著光,有一絲晃眼,有一絲淒涼,有一絲解脫,有一絲灑脫。結束了……